薛林策赶紧研墨铺纸,当着三人的面开始写弹章,预备递给景杉弹劾岳东县令刘敬文。
这边,刘敬文往回走的路上脑子渐渐清晰,心中不断回忆起离开时几人的表情,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落进了某个圈套中,开始逐渐寝食难安。
他在书房中枯坐了许久,想起自己当着众人面说与柳子邵有私交,心中便更加惶恐,这薛林策和唐洛瑜那可是个顶个的人精,该不会顺着他这条线索查到柳相那里去吧?
再加上今日自己亲口承认造谣生事,又以下犯上,这薛林策要是想收拾自己岂不是随时可以来捉自己入监牢?
念及此,刘敬文连去青楼喝花酒的心情都没了,又是懊恼又是愠怒,赶紧给柳子邵写了封信求助。
信件三日后才送到柳子邵手中,他还以为刘敬文是来汇报什么有用线索,哪想一打开信笺纸便瞧见他急迫紧张的开头,心中登时蒙上一层阴云。
粗粗浏览一遍,他心中马上窜起一股怒火,抬手就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将案几上置放的茶盏都一挥袖子全部清扫到桌下。
茶盏杯碟尽数落在地上,应声而裂,茶水满地,身边侍奉的下人们吓得纷纷跪地,将脑袋埋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这个刘敬文,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将撕碎的信纸捏成一团,捏着桌角,气得脑袋发昏,“生了一张嘴却不知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当初就该将他舌头拔下来再送去岳东!”
他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将幸存的杯碟拍得噼啪作响,下人们听到这番血腥狠毒的发言,又是吓得一抖,这暴跳如雷恐怖如斯的模样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的柳公子影子?
“公子,”他身边的小厮试探着贴上去,“公子息怒,既然公子没有法子解决,何不求助丞相大人呢?”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扶住肿胀的太阳穴,半天没有言语,只是捏着信纸的指节越发用力,泛着白色,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喃喃低语,“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当日,他便处理好了信件去找了柳相。
彼时柳相正在屋中品茗,见柳子邵急急忙忙过来便知道有事发生,灰白的眉头皱了皱,招呼孙子坐下。
“这次来又是所谓何事?”
柳相淡定自若地喝茶,屋中点着安神香,一股白烟盘桓着袅袅升起,莫名有些呛人。
柳子邵眉峰紧颦,额前一排细汗,“爷爷,子邵来确实有事相求,你可还记得上次派到岳东做县令的刘敬文?”
茶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啪”的动静,柳相面上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添了些严肃,已然猜到出了事。
“那刘敬文说他在岳东散布对薛林策不利的谣言竟被他当场捉住,他拒不承认,争论间又被扣上以下犯上藐视知府的罪名,还一不小心被套了话,承认造谣事件,回去后他心中总觉不妙,以为薛林策会乘机报复他。”
柳子邵将信中内容复述一遍,借着刘敬文的口,三言两语就将所有过错推到薛林策身上。
“没用的东西!”
柳相闻言,浑浊的眼中立即增添了些愠色,将茶盏用力往桌上一掼,震得桌面一颤。
第362章 弃车保帅
柳子邵心中一紧,下意识捏紧衣摆,脸上涌出些为难,“爷爷,这件事子邵摆平不了,这才特地来寻您,您看……”
他侧着身子,脊背发紧。
柳相的脸色越发阴沉,黑得快要能滴墨,先前才派出个刘玉通,此人做了许多年县令硬是半天线索没捞到,还把把柄送到了薛林策手上,将自己害进了牢狱,最后还得他亲自费神费力来处理后患。
现在派出去个刘敬文,这才在岳东待几天?竟然连刘玉通都不如,居然不打自招,亲口承认罪名,要是押入大牢几鞭子下去不得将老底都透光?
管不住嘴的废物!
柳相捏紧桌角,差点要将那一方木头都给卸下来。
“这人留不得,”半晌他才吐气般缓缓开口,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若是保他平安,咱们就落人把柄了。”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有些难以置信,试探道:“爷爷的意思是……”
柳相只看向前方,半点也没回头,又抬手捏起一茶盏,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上次如何处理掉刘玉通的,这次便如何处理掉刘敬文,斩草除根,弃车保帅,永绝后患,方可高枕无忧,子邵,你可明白?”
他抬起灰白的眉眼瞅了孙子一眼,柳子邵马上点头附和,“爷爷教训得是,子邵定谨遵爷爷吩咐,马上去办。”
薛林策的弹章已经送到景杉手上,身为兄长的他自然很是欣慰,事不宜迟,他赶紧差人将刘敬文召回京城,他必须亲自审问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