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锦然自顾自地说:“以这些人的尿性,她们不会承认一个暴怒者激烈措辞的正确性,也不会接受一个茶气四溢的人的控诉,所以我应该用一种平和正常、稍微带点卑微感的口吻陈述事实,对吗?尽管作为你可耻行径的受害者,我的愤怒和反常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些异样情绪在你的粉丝眼里,都是可以回击的地方,真的很让人无语,这种‘饭圈’似的风气。”
“所以,我这个受害者的言辞应该完美到让人无话可说才行。互联网社交平台真的非常适合磨炼人的话术。”
她嘴上揶揄着,手指也没有闲下来。在自己的手机上发完受窃者申明后,又在车芷伊的手机上发票刂窃者二次忏悔书,紧接着拍了几张记事簿里的文字内容作为事实根据,就这样连番发了三四道,直到车芷伊粉丝的反映令她满意后才停止。
粉丝那端处理完毕,还剩下编辑。
“看来小编不太希望你解约呢,因为你很有人气,是棵硕果累累的摇钱树,罚款和下架‘神作’不可避免,但这些对芷伊来说都不足挂齿,对不?”
这时,车芷伊的抽泣已经停歇,她略显怨怼地说:“随你怎么说,不想跟你鬼扯。气消完了的话赶紧滚出我的家。”
戴锦然阴冷地回复:“我会一直待到你这里,直到你真正醒悟才走。别想着报警,你要是敢拨那串号码,我保证把你一刀捅死。”
“捅死”两个字她加重了语气,车芷伊顿时胆边生寒。
“其实,如果你不经常在微博上发自拍照的话,我很难知道剽窃者是你的。谁叫你发那么多照片呢,几乎每天都发。我承认你长得好看,但是你自恋的个性毁了你五官的所有美好之处。”
戴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车芷伊左侧坐下,“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比起写文带来的钱财,你更看重自己对粉丝的吸引力,引申一下——你看中人气带来的自我满足感和优越感。”
“不、不是的。”车芷伊往相反地方向挪了挪。
“那是什么?”
车芷伊幽幽地说了句“不知道”,过了一下反问:“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
“事情本身就很复杂,不这么想该怎么想?”
“受关注、涨人气,这本来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
戴锦然冷嗤道:“你不快乐吗,不开心吗?不是越被夸赞长相,照片越发得勤吗?像流量明星那样。”
车芷伊胆怯地觑了她一下,彻底无言。
“我觉得爱慕虚荣这种事没什么好评判的,差不多是个人都会有。不过芷伊,你错就错在拿别人的心血去博得众彩,做这种事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你明白吗?”戴锦然睨着她,语气变得激动了一些。
车芷伊支吾其词,低微细弱地说了声“抱歉”。
戴锦然叹了口气,向后倒下,躺在了沙发上,“高中时候,语文老师总爱拿我和你作比较,她说我写文章有灵韵,但是太固执己见,你则更懂得变通。我知道她的意思。说白了,我更适合搞个人创作,你更适合参加作文比赛。”
车芷伊沉默了半晌,道:“在她心里,你最有才气,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真的欣赏我?”
“嗯。”
“哈哈。”戴锦然抬手抚了把额头,手背遮挡住了上半张脸,嘴角弧度似哭似笑,“盗窃抄袭她的心血,这就是你欣赏人的方式?”
车芷伊转了转眼睛,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度,在瞬息间由复杂转向了单纯。
“当时拿我东西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躺在她身边,姿态故作乖巧,无棱无痕,“锦然,我是用十分崇敬的心态去读那些文字的,觉得它们好真实又好美,是我绞尽脑汁都无法想出来的精粹,慢慢地就产生了模仿它们的想法。在我心里它是圣典,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车芷伊说着酥酥软软的话,用同样软的手掌悄悄覆盖上戴锦然的手背,顺势牵扯住了她的人。“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的借鉴效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把我写的那些伪造品当做是你和我精神上的共有物,好不好?”
戴锦然转过身,不应言。
“我知道你很生气,也该生气,那么重要的东西被人不声不响地拿走了,换谁不发怒呢?”车芷伊坐起身,捻手捻脚地从沙发椅旁的小桌下端拿出一把可折叠的陶瓷水果刀,重新躺倒她身边。
“可是锦然,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车芷伊说着,费劲地以单手掰直了刀刃,“你也说了自己是个影子,那么,就一直作为影子活下去不好吗,不然,会搞的人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