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这种急智,现场编故事。确实是真人真事,只可惜主角不是我。”
他这么一说,倒也是。以时序的经历和性格,再加上从小早慧,怎么可能是老师眼里的淘气包?就算急着上厕所也不至于写这种诗。
祝今夏琢磨了下,“难道是……顿珠?”
时序笑笑,懒洋洋靠在栏杆上,“我可没这么说。”
于是等到中午吃饭时,祝今夏的眼神频频落在顿珠身上。
顿珠照旧殷勤备至,又是给她夹菜,又是给她盛汤,察觉到今天祝老师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心下一阵狂喜,难道付出终于有回报了?
他娇羞地摸了摸脸,“祝老师,你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我就是想问问——”祝今夏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
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喜欢你?
顿珠都准备好了,只等她问出口,结果——
“解大手王子?”
顿珠:???
顿珠:!!!!!
“你,你怎么会知道?”
顿珠不可思议,回头一看时序,明白过来。
“好哇,老乡老乡,背后一枪!”
兄弟俩又轰轰烈烈掐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解大手王子的诗作带动下,孩子们写作文的积极性前所未有地被调动起来。晚上,祝今夏翻着一篇又一篇作文,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直到偶然地,看到一个叫巴桑的小女孩写道:
在我七岁那年,过春节时,家里来了一男一女,一个叔叔,一个阿姨。叔叔背着大包小包,下巴上都是胡子,阿姨矮矮胖胖,拎着很多礼物。见到在院子里放鞭炮的我,他们从包里掏出两块糖,说只要叫人就给我糖吃。
山里没有那种糖,我只在村长家里的电视上看到过,有彩色的盒子,和厚厚一卷能吹出泡泡的粉红色的糖。我很高兴,一边接过糖一边大喊阿姨好,可是阿姨却哭了,哭得很伤心。等我再抬头喊叔叔好,才发现叔叔也哭了,长长的胡子一耸一耸,眼泪都淹没在里头。
等到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来,才哭笑不得告诉我说,这不是叔叔阿姨,这是爸爸妈妈。
原来从我记事起,爸爸妈妈就在山外打工。奶奶说,他们是想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才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山里山外太远了,路费又贵,他们逢年过节也难得回家一趟,所以我已经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后来我长大了,认得爸爸妈妈了,他们还是会在过年回家时,拿出给我的礼物,要我叫人。等我叫对了,他们就会打趣说:“这次不叫叔叔阿姨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奶奶都会哈哈大笑,再也没有人哭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趣事吗?
……
简短几行字,祝今夏看了一遍又一遍。
茶几对面,时序留意到她的表情,问她怎么了,她把本子递过来。
时序接过本子,低头读完,再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
“原以为我来山里,能为孩子们带来些什么,但其实是他们教会我更多。”
她笑着收回作文本,郑重地捧在手上。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这个天上体育课, 简直是种酷刑。
午后的太阳悬于一线天正中央,热浪蒸腾,操场仿佛一个巨大的烤箱, 要把一切都融化。
体育老师是个藏族壮汉, 经年累月地暴晒, 黑得像根烧火棍。抗晒如他,在操场上站了没两分钟,也跟从金沙江里捞出来似的, 一身白T前胸后背都透明了。
他让孩子们绕操场跑了一圈, 草草了事。
“解散。”
除了几位热爱篮球的勇士扛着暴晒也要打球, 其余学生作鸟兽散, 纷纷跑走廊上躲阴凉去了。
这是夏天的常态,山里海拔高, 紫外线强, 小孩们撅着屁股在走廊上趴得整整齐齐, 一边交头接耳, 一边写作业。
室内闷热, 没有空调,纵使风扇卖力地吹,也只能吹出阵阵于事无补的热风。老师们便也搬了张大办公桌到走廊上, 围成一圈批改作业。自然风再怎么也比蒸笼里的风强。
祝今夏正批改周记,于小珊拿胳膊肘捅她。
“快看!”
不远处趴着个低年级的小姑娘,背对她们,裤子已经快掉下去了,大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自己浑然不觉。
“……”
祝今夏盖上笔帽,“多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