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跟你说一声,明天去泰国冲浪。”
“我知道,你说过了。”
“冲浪完我就回家。”
“嗯,去车站接你。行李多吗?”
“不多。”
“爸,我现在在陈知临这儿呢。”她调转了镜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知临刻意挤出来一个笑容,听出他语气中的收敛。待二人礼貌寒暄完毕,她探出脑袋,挥挥手:“好啦,下周见!”
黎康明笑得开怀:“好嘞!”
她挂断视频,晃晃手机:“满意了吗?我妈还在忙,下次再和她聊。”
陈知临频频点头:“行。”
僵持的气氛并没有因这通视频缓解多少。
两个人各占客厅一角,没有人主动启唇,只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发呆。
黎想边翻着行程单,边和沈确核对必需品清单,再温习一遍冲浪的基本要点。某一刻,她噗嗤笑出声,对上陈知临的眉眼,又迅速收敛起唇角。
陈知临敲击键盘的声音很重,接电话时更是满口不耐烦,疯狂输出:“你审核报告了吗?为什么批注没有完全清掉?”
“为什么要将会议安排在客户午休时间?你是嫌我收到的投诉邮件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昨天和客户的会议明明定了一个半小时,却临时延长到三个小时?对方 CFO 的小报告来了,想听听 feedback 吗?”
他嗓音饱含怒火,像是要一把火烧了整间屋子。
黎想识相地抱起电脑,钻进客卧,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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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黎想发现脚边多了个黑乎乎的毛团子。
Tom 并没有睡觉,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牢牢盯着她,更像是“看守”家里的不速之客。
黎想踢了踢它的背:“你不陪你爸睡觉,监视我做什么?”
Tom 并没理她,嫌弃地舔了舔被她踢到的地方,大摇大摆跳下了床。
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不时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黎想蹑手蹑脚收拾完毕,拎着行李箱,确保护照、钱包都在身上,最后和 Tom 挥挥手,在它的注视下轻轻锁上了门。
她前一夜睡得并不算踏实:枕头又高又软,被子太薄,床垫也太硬。此刻她坐在专车后座,闭目养神,迷迷糊糊间回想起龃龉和分房,心里漾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翻出对话框:【我去机场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所以没叫醒你。】
陈知临:【醒了。】
黎想:【我快到机场了。】
陈知临:【玩得开心。】
这就算和好咯?
她整理好心情,换登机牌 - 出关 - 安检,最后再挤进喧闹的免税店里挑挑拣拣。
从申城直飞到 Khaolak 需要近四个半小时,她难得没有在飞机上办公,而是自在地看了一部电影。她仗着飞机上人多,特意挑了《招魂 1》。每每预感有恐怖镜头来的时候,她就忙不迭摘下耳机,和邻座的人闲谈几句转移注意力。
机舱的发动机声和白噪音成功抵消了恐怖音效刻下的心理阴影。她看得断断续续,转眼吃光了一包麦丽素和薯片;她缓缓拉伸着脖颈,眼瞧窗外的大海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听见“咣啷”一声,到了。
Khaolak 毗邻普吉岛,相对小众很多。每年的 11 月到次年 4 月是浪季:有适合初学者的 baby 浪,也有 0.5m 左右的练习浪,还有 1.5m-3m 的高阶浪。宣传帖里分享的图片多是 Memories Beach 的风景:白沙滩一望无际,沙子细腻又柔软,周围几乎没有人造建筑,独剩椰子树的倩影。
冲浪营根据各个学员的落地时间包了几辆小巴负责接机,黎想此刻身处停车场之中,手上攥着厚重的羽绒服,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她顾不上擦汗,半眯起眼,仔细比对 Tina 发来的地图指示和路标牌。
她昂着头,走走停停,终于瞥到一个不起眼的黄色指示牌。站牌旁站了个当地人,皮肤黝黑,头戴黑色鸭舌帽,穿着冲浪营的队服。黎想心里安定了些,加快脚步,挥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对方忙扔了烟头,核对她的个人信息之后,笑呵呵递上一个帆布袋:“里面是队服、帽子和一些纪念品。”说罢还挂了一串鲜花圈到她脖子上,“欢迎来 Khaolak。”
黎想双手合十,学当地人的模样弯腰道谢。
对方伸手接过她的行李,同时跳上车,启动了车内的空调。他拍拍手,噔噔噔又下了车,歪头示意:“先上去休息一会,还有一位也搭这趟,航班比你的晚十分钟抵达,应该快了。”
车厢内的热浪扑面而来,黎想点点头:“嗯,我站一会,不着急。”风儿悠悠的,扬起了前额的碎发,不小心戳到眼睛。她撩起黏在脖子上的散发,重新盘了个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