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见到什么人?”
“汪师傅说那天去后门抽烟,刚拉开门缝就见到你和一个男人亲嘴,吓得他烟都差点给咬断了。”
黎想脸一红,整个人溜进被窝,遮住半张脸,“什么啊!他没看清楚!乱说!”
薛文倩这会大致能将二人的过往串成一条故事线。她压着喜悦和好奇,不敢打草惊蛇,捋了捋黎想的额前刘海:“睡吧。”
黎想被她盯得发毛,死鸭子嘴硬:“汪师傅老眼昏花。”
“是,他快瞎了,连大活人都看不清。不说了,我去洗澡。”
黎想顺势躺倒,心里毛毛躁躁的。
很多事一旦开了口子,便失去了控制。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年少时对未来的憧憬多于忐忑,很爱想当然。现在却走了另一个极端:消极情绪层出不穷,持续打压着情感 - 如果这次能和好如初的话,她再也经受不住绝交了。可漫漫岁月,变数那么多,谁能说得准呢?
她又陷进了「庸人自扰」的死循环,揪着那团思想包袱不肯撒手。她眼皮渐沉,任由思维混沌,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黎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醒盹的功夫瞥见对话框里一长串的「撤回消息」提醒。她皱皱鼻子,瞪着对方唯独没撤回的一条:【今天中午我想吃鱼香肉丝。】
她有些无语,一连编辑了好几条回复,又一一删除,【好。】
陆安屿撤回的信息像一株株狗尾巴草,撩得她一整早都心神难安。她不时打开对话框:凌晨一点、一点半、两点半...这家伙不睡觉吗?果然还是医生能熬夜。真烦人,发送了还撤回?吊人胃口呢!
薛文倩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边剥豌豆边敲敲她脑门:“也不用整天在店里守着,出去找朋友玩玩。”
黎想挽起衣袖,帮忙剥豆子,“大家都上班,没人陪我玩。”
“中介帮忙介绍了几个前台,过几天你帮我把把关。”
“好。”
薛文倩手速极快,没一会剥了小半篓子,“房产中介说最近看房的人很多,应该快租出去了。”
黎想顿了顿,“哦。”
“不租也行。如果真开分店的话,你肯定得住那边。反正空了这么久,不在乎这几个月,你自己想好。”
薛文倩点到为止:黎想做事一贯风风火火,面对重大决策时反而容易犹豫不决。她需要临门一脚的推力或刺激,否则只会一个劲逃避拖延。
“哦。我爸最近忙什么呢?”
有黎想在店里坐镇,黎康明来「薛记」的次数明显不如之前多。这几天更是早出晚归,彻底不见踪影。
“忙着和村子谈判吧,天天一堆破事。市场效益大不如前,我去年就和他说,不如撤股,他偏不听,这下好了,搞不好被政府一窝端,一分钱都捞不着。”薛文倩提及黎康明时总忍不住埋怨,神情难掩嫌弃;可碰上黎康明头疼脑热的时候,她又紧张得不行。
“妈,和同一个人相处几十年,是什么感觉啊?”黎想陷入沉思:“会腻吗?”
“我们那代人考虑得少,日子一天天过,不会想太久远的事情。”薛文倩笑笑:“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见多识广,对风险的预测性更强。换做现在,你爸肯定娶不到老婆:工作不够稳定,脾气暴躁,爱抽烟、大男子主义。唯二的优点大概是:没啤酒肚,头发茂密。”
黎想乐不可揭:“我爸被你说得一无是处。”
“所以呀,不同年代的评判标准不一样。腻倒没觉得,这几十年,气和委屈没少受,但也没想过要换人。”
黎想拍拍手,晃了晃篓子:“剥完了,我去送外卖。”
薛文倩帮忙清点分量,核对清单:“以后和小陆说,想吃什么直说。别客气,也别再给钱了。”
“为什么不收钱?”黎想的「葛朗台」基因动了:“好歹能增加点营业额呢!”
“自家人还收钱?”
黎想两手一摊:“谁和他自家人?”
“我!”薛文倩逗趣:“改天我就收他当干儿子!”
“哈哈哈哈哈!行,他正好从小就想当我哥。”黎想调皮够了,挥挥手:“走了!”
她一路上回想着薛文倩的话,思绪放空,车速不如平常快。
她缓缓拐进停车场,一眼瞧见陆安屿站在那,穿着白大褂,目光聚拢在她会来的方向。她下意识莞尔一笑,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见,刚停稳车,便察觉到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近。
黎想解开安全带,“今天有汤,我帮你一起拎上去。”
“我没点汤啊?”
“我妈送的。”黎想无奈地摇摇头,“我都不敢开快,生怕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