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半空的手指尖微蜷,她眉眼忽生笑意。
“谢谢。”
韶谌托腮,懒声:“画吧。”
迟休依言开始往石膏娃娃上描画,韶谌的视线则从她贴了创可贴和膏药的手,到白皙无暇的侧脸――
再到,左眉尾。
“之前就想问问。”
迟休抬眼斜他。
韶谌补充:“你眉尾的痣,什么时候祛的?”
手中的画笔僵了两秒,迟休神色淡淡,继续往娃娃上填色。
“挺久了。”
“为什么要祛?”
“……不好看。”
得到回答,韶谌没再问下去,自顾自地把弄起颜料盒。
迟休被他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晃了神,祛痣时的刺痛似乎又在眉畔嚣张。
那年暑假格外漫长,迟休坐在漆黑的屋里,望着窗缝外的黄葛树,看那郁葱的枝桠,树叶落了又黄。
已经是她封闭自己的第七天。
腹腔如乱蚁啃噬,麻木从此顺着神经牵引全身的无力感。
知道堕落于此毫无意义,可她实在没有气力再去坚持什么,连顺其自然都成自嘲的理由。
既非疲倦,也非烦躁。
只悬溺其中。
耳畔好像有无数张嘴在说话,分不清声音的主人,话语却不约而同地一致。
“秋英浅,是被你亲生父亲轧死的!”
“晦气东西……”
“扫把星!”
阖眼。
她倦了。
透彻骨髓的怠倦。
再睁眼,迟休脑中闪过一个自认为荒唐的念头。
摸索到桌上的折叠刀,展开。
再拿过镜子。
拨开额前的头发,借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镜中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举起刀尖。
砰!砰!砰!
迟休一个不小心将手里的小刀掉了下来,淡定捡起,再与破门而入的几人对视。
为首的郑连依看见沙发边拿刀对着自己的迟休,立时慌神,忙上前抱住迟休并拍掉她手里的刀。
迟休懵然。
只是没找到剪刀,想试试能不能用刀处理一下长得过分的刘海。
另外。
她还想划掉那颗痣。
郑连依以为她要轻生所以并没让她如愿,迟休则在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后,才将眉尾痣祛掉。
亲手摘下。
所谓的煞星。
迟休安静涂色,手下原本无色的石膏猫逐渐被描绘成秋天的模样。
放下画笔,她细细检查着是否有需要补色的地方。
韶谌散漫挑眉:“完了?”
迟休看他一眼,平静道:“勉强。”
“完了就说完了。”韶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迟休思量须臾,把画笔递出。
韶谌瞄一眼沾有颜料的笔刷,又掀睫看迟休。
“怎么?”
“帮个忙。”
韶谌歪头:“酬劳?”
“……”迟休皱一下眉,“就写几个字。”
“那也得给酬劳。”
韶谌眉梢微扬。
“你说呢?”
没什么想说的,迟休抿唇。
没等她做出回应,韶谌倾身凑近。
“快点儿。”
“公共场合。”
“亲一下又不犯法。”
“……”迟休瞟向韶谌身后,有几个人时而望向这边,时而回头兴奋讨论着什么,“人多,不太好。”
“啧。”韶谌不耐皱眉,“跟你对象亲又不是亲别人,有什么不好?”
“……”
“快点儿――”
迟休见拗不过他,只得贴近,在他颊边飞快落下一吻,一触即离。
韶谌松下的眉头又紧:“完了?”
“你不说就一下?”
“……”
韶谌不情不愿地接过迟休递来的画笔,一掌托住石膏娃娃的底座,散漫打量。
“写什么?”
迟休给他指了个位置:“秋天。”
“合着光惦记那傻猫了?”韶谌笔尖微扬,“干嘛要我写?”
“我字丑。”
“行吧。”
韶谌挥笔,在猫的腿侧落下稳健笔锋。
迟休则安静观察他的手。
青筋凸起,顺着手臂一路蜿蜒,掌宽且厚,手指却修长。
迟休眯了眯眼。
“韶谌。”
彼时韶谌恰好写完:“说。”
“手,伸过来一下。”
韶谌伸出右手。
迟休蹙眉,把他左手一齐拉过。
“干嘛?”韶谌不解。
“手,这样――”迟休腾出自己的手,比了个张开手掌的动作。
韶谌照做。
只见迟休将他的两掌相合,偏头,似在查看什么。
“怎么?”
“你的手。”迟休眉头皱得紧了些,“不对称?”
韶谌漫不经心地扬眉。
“嗯,之前练钢琴练成这样的。”
迟休听言垂睫。
韶谌的手掌张开时,手指间距明显宽了许多,右掌无名指与小指的间距甚至比左掌还要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