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临挂电话时,人家又说了:好久不见棠小姐,不如一块带过来,和李董夫人叙叙旧。
李家从来就不是好对付的,今晚这一趟,显然人家是为了棠意礼。
宾利径直开入庭院,下了车,有佣人来接引。
路过泳池时,棠意礼下意识还看了一眼,心底冷笑。
大宅里,灯火通明的,李家三口人都在等他们父女两人。
大家寒暄过后,坐下来,一套高冲低泡的动作下来,每个人捧了一杯香茗,慢慢品起来。其间,李骄阳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棠意礼。
棠丰暗自皱眉,不好发作。
李舟译对儿子那点破事,心里也是门儿清,自家理亏,他干脆也不拿架子了。
他开门见山:“阿梨,还生李骄阳的气呢?”
棠意礼眼观鼻,鼻观心,捧着茶盏不说话。
棠丰含笑:“小孩子闹别扭,过几天就好了。”
李家夫妻相互对视,又去看李骄阳。
李骄阳会意地笑笑,起身坐到棠意礼这一侧的沙发扶手上,双手捧茶:“老婆,我错了。”
青花的小盏,递到棠意礼跟前。
李骄阳:“给棠小姐赔罪。”
棠意礼始终没动,也不去看他。
李母看不过去,凉凉开口,“男人爱玩是天性,骄阳那么一点事,也至于死抓着不放么?”
棠丰脸色略微不太自在。
场面一时有点冷。
李舟译自斟自酌,轻轻说。
“现在市面上,纺织品牌那么多,竞争激烈,可我唯独看上你们丰唐集团的面料,质美、价廉。”
棠丰眼皮一跳,已有预感。
放眼国内奢侈品江山,李家就占据半壁,甚至还是好几个世界顶奢品牌的股东,丰棠纺织作为面料供应的上游企业,一向是要看人家脸色。
果然,就听李舟译说道:“最近我们打算采购一批棉纺织品,如果棠总要是有兴趣,明天来我办公室,咱们可以聊聊……”
棠意礼抬头,辉煌的灯火里,李骄阳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笑非笑。
她已经无暇去听棠丰怎么回应,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天在机房门口,李骄阳的话正在一步一步的落地,逼自己到绝境——
“意思是,我不分手,你就还是我的人。在A大,在京圈,我看谁敢碰李骄阳的妞儿。”
话音尚在耳边。
棠意礼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万仞峭壁之上,身后李骄阳正在缓缓逼近。
好像在说:你只有我这一条生路。
这些年生意难做,能够接到李家给的这单生意,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棠丰父女的沉默,就让李家三人觉得,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棠丰和棠意礼被主人热情的送了出去。
临上车前,李太太笑得颇为得意,拉着棠意礼的手,说。
“阿梨,你爸爸单身一个人带着你,又经营那么大一个公司,很不容易,所以,你也要心疼长辈,以后可不要乱发脾气了。”
她与李骄阳之间,明明是背信弃誓的决裂,在李母口中,却轻飘飘地就变成了她乱发脾气的胡闹,男方责任消解于无形。
实在是荒唐可笑,甚至是无耻。
棠意礼抽回手,率先上车。
棠丰向李家三人颔首,说了句:“告辞。”转身上车离去。
车子碾压过鲜绿色的停车坪,驶出庭院,李太太换了副嫌弃面孔。
“没妈的孩子,果然教养差,连句再见都不会说。”
李舟译眼中带刃,冷冷看了眼李太太,背手走回宅邸。
李太太赶紧噤声,想向儿子搬救兵。
李骄阳收回视线,不耐烦道。
“以后不要总在背后这么叫阿梨,什么没妈的孩子,他们父女最听不得这个,要是惹急他们,别说拿出上亿的合同,就是把李家都送给人家,人家也不要!”
……
上了车,父女两个谁也不想说话。
棠丰那一侧的车窗,降下一半,夜风暖洋洋的吹进来,棠意礼压了压乱飞的长发。
她侧头去看棠丰,依稀记得母亲下葬那天,父亲也是这么沉默。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年轻,风流儒雅。
亲戚朋友们私下都说,男人是守不住的,更何况是棠丰这个身家的男人,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再娶,可怜的小阿梨好日子不多了。
后来,闲话传到棠丰耳朵里,引来他一场勃然大怒,嚼舌根的亲戚被他没收了财路,据说三五年家就过败了。
打那以后,没人再敢给棠意礼添堵。
而棠丰十几年,都不曾有过什么风流韵事。
斯人已逝,什么爱情可以十几年不褪色?与其说棠丰爱妻子,倒不如说,他更爱女儿,他的洁身自好,只是为了给女儿一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