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时,正好看见那对婆孙。
小孩儿哭着要去找裴老师,郑亦修顺手编了只兔子把他哄住,然后带着他们到了手术室外。
这对婆孙等的是裴子阳,而他,等的是言冬。
郑亦修将属于自己的那只兔子放进口袋里,如水的目光落在言冬身上。
然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你担心他?”
她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超出了对一名普通患者的界线。
言冬轻轻“嗯”了一声,郑亦修眸色骤深。
他刚要开口,言冬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无措,“郑老师,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言冬捏着小兔子的尾巴,急得不行,“裴子阳这种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和星然姐说。”
郑亦修一愣,他不明白,这个裴子阳怎么又和贺星然扯上了关系。
等言冬解释完,他思索了半响,才道:“如实说吧,你瞒不了她的。”
在郑亦修的注视下,言冬鼓起勇气拨通了贺星然的电话。
待言冬阐述完毕,听筒里,贺星然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言冬赶紧补充道:“他的脊髓只是受到压迫,没有横断伤,脊髓休克的可能性更大。”
贺星然还是不说话。
“星然姐,你……”
“我没事。”贺星然深吸了一口气,“言冬,你跟了一晚上手术,先好好休息吧。”
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声线依然有些陡。
言冬挂断电话,感到一阵无力。
“郑老师,为什么这世上要有那么多疑难杂症呢?”
尤其是瘫痪。
它不像癌症那般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却能够一点一点击垮人的尊严和意志。
郑亦修沉默片刻,轻轻将言冬额前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言冬,这是天灾,不是你的错。”
第76章 颜狗的倔强
昨晚的那场暴雨,非但没有带来凉爽,反而让垊岩像个蒸笼似的,把人裹挟其中。
从外科楼一路走到临时宿舍,言冬已是大汗淋漓,对裴子阳的担心也被热浪彻底遮掩。
郑亦修将言冬送到房间门口,道别时,只见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她白皙的额头滚到下颌,路过那道细长的伤口,沿着脖颈没入衣领。
便又嘱咐了一句,“洗漱的时候,注意伤口不要碰水,洗好之后,用碘伏消毒。”
“嗯。”言冬应着,抬头看向郑亦修,“郑老师,你好像很关心我的脸,怕我毁容?”
当然怕。
怕她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接受不了脸上留疤。
郑亦修见她没放在心上,难免带上了说教的语气,“你现在不注意,万一瘢痕增生了,后悔也来不及。”
“大不了留个疤,我无所谓的。”言冬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难道,郑老师你很在意?”
郑亦修微怔,明白她的试探。
“言冬。”
他认真地叫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不在意外貌。”
听见这话,言冬迷蒙的眸子霎时明亮起来,宛若盛着细碎的星光。
她笑了笑,拉长了语调,“可是……我是颜狗啊,对自己没什么,但对别人要求很高的。”
言冬看着郑亦修的脸,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意有所指。
郑亦修不明所以,还想问明白些,言冬已经转身进了门。
当他回到宿舍,捧了一把冷水浇在脸上,才注意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以及唇边一圈青黑色的胡茬。
这形象……
着实算不得好。
郑亦修心存侥幸地在包里翻了好一会儿,很遗憾,他的记忆力没问题,剃须刀的确没带来。
他摸着粗糙的下巴,微微叹了口气,放弃刮胡子的想法,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休息片刻,又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言冬实在困得难受,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时张芸已经不在宿舍了,微信给她留了条消息,让她自由安排。
言冬刚醒,脑袋还有些懵,坐着想了一会儿,认为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裴子阳。
她穿上白大褂,走到骨科护士站,问了裴子阳的病床号。
护士把床号告诉了她,感叹道:“你们连华的医生真负责,已经是第三个来看病人的了。”
言冬一愣,三个?
除了张老师,另外一个医生,应该是高主任吧?
而当言冬转过弯,朝十一病室走去时,病房门口,郑亦修刚好推门而入。
原来是他。
言冬加快步伐,跟在郑亦修身后进了病房。
“郑老师。”言冬喊道。
郑亦修回头看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也柔和下来。
裴子阳的病床在最里面靠窗那边,阿婆带着小孙子守在一旁,见郑亦修和言冬走进来,立马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