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掉衣物，端着沉甸甸的小托盘小心翼翼踏进了水里。
温暖的水一接触到皮肤，连日的疲惫立刻从毛孔里散了出去。
叶锐把小托盘放在了手边的架子上，调整姿势坐好，启动了浴缸按摩。
还没完全平静的水面立刻掀起了微小的波浪，波浪越来越大，整个浴缸里的水都在不断的翻涌。
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叶锐从托盘里取出剃须泡沫喷了一脸，握着剃须刀嘴里哼着歌仔细的在下颚来回滑动。
剃须刀的阻碍感越来越小，移动的越来越顺滑，他抽出几张纸巾仔细擦干净后，取过耳机带好，把手机放在了支架上。
手机画面晃动，黑乎乎的背景看不清画面的变化，本来一脸惬意，放松十足的叶锐不自觉的盘起双腿，右手撑着浴缸壁，往前挪了一点位置。
浴缸里的水温度下降，叶锐关掉了按摩键，打开了排水口，同时打开了几个入水龙头，把水温调到了七八十度。
凉了的水顺着下水道溜走，滚烫的新水注入，不消一会，浴缸里的水面只有轻微下降，但是水温变得有些烫手。
他伸出右手，摸索着塞回了排水盖只留下了一条缝，把停止进水的按钮拧到最小的刻度。
这样能保持浴缸里的水一直流动着，一直有热水进入而不会凉得太快。
他做完这一切，重新调整了手机支架，全程脑袋没有转动过，眼珠专注盯着手机屏幕。
黑乎乎的屏幕忽然亮了，叶锐盯着几乎静止，没有人也没有物只有空荡荡一把椅子的画面，索然无味的打了个哈欠。
他切掉画面，打开常用的社交软件，点开对话框，噼里啪啦按了几下后退出，一扫看到了下面头像上瞟着红色2的头像。
一只站在清晨的枯枝上的小鸟。
黑乎乎的羽毛，红色的虹膜，黄不拉几的小嘴。
长相平凡毫不起眼，跟漂亮毫不沾边。
就算看了这么多年，叶锐也不知道这只鸟是什么品种，他也没有动过去了解一下的念头……
鸟儿踩在同样干枯漆黑的指头，迎着带着朝霞的蓝色天空仰起了平凡的头颅。
他其实曾经并不知道这是朝霞的天空，一度以为是夕阳黄昏的天空。
后来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下，卓一鸣给他解释了：这是早晨的天空。
他就像这只平凡普通，不好看的飞鸟，生于贫瘠，长在蓝天下，终于有了跃上枝头迎接朝阳迸发出第一声鸣叫的机会。
“师父，你回去要不要睡一会？”
“我看你很累，你睡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的问候和叮咛，叶锐锁了手机往旁一扔的瞬间收回了手刚抬到眼前，面部识别瞬间解锁。
页面还是卓一鸣的对话框，他噼里啪啦敲着屏幕发出了一条消息。
“你那是什么鸟？”
坐在办公室埋在一堆材料里的卓一鸣，听到手机震动翻开一瞟，熟悉的头像。
金灿灿的赛车，俗气得自然，和他师父曾经的张扬相得益彰。
他立刻点了进去。
“咳咳咳……”看到消息，他吞咽的唾沫立刻呛住了他。
“鸟？什么鸟？”他盯着屏幕上的这个字看了很久，仿佛想着叶锐问的是什么意思。
等他盯了不知道多少分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叶锐问的是他的头像……
他深吸一口气，唾弃了自己想得太多，太离谱……
出于内疚自责的心理，他迅速把这段在自己心中编好了好多年，却从来没有机会发出去的话语发了出去。
这段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因为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黑不溜秋的鸟是什么品种。
这是我家乡不常见的一种鸟，学名叫噪鹃，我们老家土话叫黑鸭子。
是鸭子不是鸦子，因为它的叫声很难听……
小时候，我听到就会做噩梦那种难听。
但是它总是坚持在晨暮夕阳中对着天空鸣叫。
看起来它的羽毛是黑黑的，但是只有在阳光下仔细看过它的人才知道他的羽毛不是黑色的，是带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
短短几句话，因为没有对人讲过，他反复修改了好多次，终于发了出去。
还有一些话，他选择留在了心里，说出来太过矫情。
可是离开家乡后，到了大城市里，我再也没有见过这种鸟，也没有听到它的叫声。
当我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的网络，选择头像时我想到了这只平凡的鸟儿。
就像我一样，出生卑微，长相平凡，却想要努力飞上高处，永远面向有光的地方，可以朝着太阳自由的歌唱。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一面，我再平凡也有，只是我没有发现，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