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被逗笑了。
被霍宇凝这么一打岔,他伤感的情绪似乎要淡了几分,只是嘴角才提了一半,又很快落了下去。
他笑不出来。
那枚漂亮的祖母绿耳链还在他耳朵上摇摇晃晃,晃得他心都在痛。
霍宇凝叹口气,又从包里把墨镜给林炽找了出来,亲手替他戴上。
“待会儿到飞机上,可别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她叮嘱道,“我可不想万一你被哪个狗仔看见 ,真给拍下来了。宝贝儿,你现在可是聚光灯下的宠儿,设计师的缪斯,拿出点范儿好吗?不要一副落魄凄惨的样子,很影响形象的。”
林炽的眼睛隐没在墨镜后,敷衍地冲她弯了弯嘴角。
“我尽量。”
他又低头去看手机,但是看了一会儿,又冲霍宇凝伸手,“给我颗糖。”
霍宇凝递给他了。
林炽剥开糖衣,放进了嘴里,乌梅的酸涩与清甜一下子都在嘴里散开。
他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真酸。”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反复折着手里的那张糖纸,捏紧,摊开,又折得四四方方。
霍宇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想了想,低声道,“我当初跟初恋分手,好像也是这样痛不欲生的。”
林炽果然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
他知道霍宇凝有个深爱多年的初恋,当初分手闹得撕心裂肺。
但是后来她就再没怎么提起这个人。
“那现在呢,”林炽问,声音有些低哑,很有点同病相怜,“你还会想起他吗?”
“不会,我只会觉得他是个狗东西,他不配。”霍宇凝斩钉截铁。
林炽又被逗笑了。
但他低下头,仍旧琢磨着那张糖纸,翻来覆去地对折,把紫色的包装都磨得有些掉色。
隔了许久,他才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可是李庭言不是个坏人。”
从始至终,李庭言都不是个坏人。
恰恰相反,他就是太好了,才让他这样牵肠挂肚,耿耿于怀。
即使分开,他想起李庭言依旧都是好的那些画面,李庭言帮他买的甜甜圈,去学校接他下课,在他伤心失意的时候抱着他,低着头帮他点烟花棒……
这无数的画面,组成了李庭言,组成了他爱的那个人。
自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爱错人。
林炽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睛又有些酸痛。
但他也不想一直沉溺在这些回忆里,他拿了一本杂志,盖在了脸上,彻底隐藏了他脸上的所有情绪。
他半躺在沙发上,声音闷闷地从杂志下传来,平静地对霍宇凝说,“我睡一会儿,到上飞机再喊我。”
霍宇凝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但她到底不是个善于宽慰的人,她知道林炽也不需要。
她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也拿了一本金融杂志,“好。”
.
13个小时后,林炽跟霍宇凝降落在法国戴高乐机场,两个人打车去了酒店,躺在酒店的床上,林炽满身疲倦,还没有倒好时差,但他坐在装饰着白纱的窗前,望着外头傍晚的街景,又觉得心里好像轻松了一点。
而仅仅是几小时后,北京时间早晨六点,李庭言也回到了家中。
家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花园里还是郁郁葱葱,喷泉里的水流依旧如珍珠一样从瓶口流泻出来。走进屋内,房间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礼貌恭敬地对他点头弯腰,管家也会尽责又关切地询问他路上是否辛苦。
但是李庭言将自己的大衣交给了管家。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又等,却再没有一个裹着乱七八糟的睡袍,比谁都要散漫随意,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发光的人,从那个白色大理石台阶上走下来,欢迎他回家。
李庭言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一直到时钟慢慢走过早上八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他才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林炽的房间。
这是与他的卧室相连的一个房间,曾是设计师为未来的夫人准备的。
很难说,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他吩咐管家让林炽住进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现在他坐在床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房间一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
四柱床上的床幔安静地垂落着,林炽曾经夸赞过上面的刺绣。
角落里沙发上的编织毛毯也是林炽喜欢的,他经常坐在上面看书。
床头还有林炽留下的杯子,昨天看过的杂志,他喜欢的零食。
就好像他只是短暂出门,很快就会回来。
但是李庭言站到曾经属于林炽的珠宝匣子前,又清晰地意识到,林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