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等着矮几另一边的木灵,落下另一子。
虽则前边因着新帝的忽然驾临,骚动了一会儿,可因着她院里未解了禁足,消息便不曾传到她这边来。
木香端了盏温好的牛乳,叩开了门。见木灵还带着小姐在此处玩,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小姐若是乏了便歇下罢,莫要惯着这小丫鬟了。”
早在黄昏前,木灵便翻出了棋盘,提议与小姐下几回消磨时间。
今日阮玉仪很早便被外边那喧天的锣鼓吵得清醒,直到入夜,那喧闹声才歇下去些。想来仪式已成,宴饮过后,那些宾客也都渐次各回各府了。
无奈她虽有困意,却无法小憩。遂与木灵漫不经心地下了会儿,不想兴致起来,反是精神了。若非木香来唤,她还意识不到现下是什么时辰。
她接过牛乳,抿了一口,入口醇香,倒真勾出了她的困意。
木灵听木香这么说,不忿道,“我好不容易快要赢一回,你却来打断我。”
“你与小姐下了这么久,不会次次都输给了小姐罢?”木香惊道,再瞧她气鼓鼓的模样,便知自己是猜着了,轻笑一声,“你别是小姐让了你,你都还赢不了。”
木灵还待反驳,木香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将此处收拾了罢,我侍候小姐梳洗更衣。”木灵转脸,见小姐眼睫垂着,眉眼间捎上了倦色,便将话咽了回去。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阮玉仪披散着如瀑长发,只着了一身单薄里衣,上了床榻。木香为她放下帘帐,剪去烛心。
“小姐,”她轻声道,“奴婢就在外边,您有事唤我便是。”
阮玉仪沾了枕头,便觉身子都沉重起来,气力从身子里一丝丝抽离。她委实是困倦极了,闻言,轻飘飘地嗯了声。
而后传来关门的动静,余下一室静谧。
月光如水,在窗下倾泻了了满地。窗牖被人推开,地上的光亮显得更浓厚了些。一身形颀长的玄衣公子稳当落地,放轻了脚步,行至床榻边。
他伸手挑开床幔,借着月光,注视着小娘子安睡的容颜。
这会儿她已入梦,半张脸都埋在锦衾中,依稀可见娇俏琼鼻与纤长的眼睫,正如休憩的蝶般,敛下翅膀,显得分外安静乖巧,极是讨人欢喜。
只是不知,今日她听外边锣鼓喧天会作何感。
第100章 床幔
阮玉仪睡眠向来浅,这会儿床幔被掀开,透了些光线进来,她便恍惚有了些意识,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的沉重。
她原想侧过一边继续睡,不经意地微睁了眼,忽地瞥见一高挑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她清明过来,脑中一瞬间晃过数个念头,眼睫颤了颤,却始终不敢睁眼。
她是见过持刀的刺客的,那时真是将她疼怕了。若眼前的也是那类人,她定是无法反抗的。她闭紧了眸子,只盼着此人不过是个窃贼,拿了钱财就离开。
姜怀央注意到她乱了呼吸,暗笑一声。这小娘子要装,也不装得像些。
他俯了身去,半跪上床榻。因着松了手,那床幔又飘然罩下,将两人笼在昏暗之中。
她感到身边的床榻微略下陷,心口发紧,悄悄攥紧了手下的锦衾,还是倔强地不肯睁开眸子瞧上一眼。
他真是看得好气又好笑,有那个胆子去勾姜祺,怎的如今又这般胆小。他倾身上前,含了下她的耳垂,低声道,“你若喜欢一直阖着眼也行。”
一阵酥麻从她的耳际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骨子也像是软了下去,她听见这声音,忽然觉得还是让窃贼来劫财的好。
如此想着,便忽略了那点心悸不安已被缓解。她被迫睁开眼。
眼前的男子宽肩窄腰,指腹粗粝,显然是个会武的。却偏生长着一张清冷淡漠,满是书卷气的面皮,也不知若是上了战场,敌军首领是否会因这副相貌,将他轻视了去。
她张了张口,蓦地意识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如今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
而他,探查清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籍贯,身份,也许还有所经历的一切,以及知道她的耳朵十分敏感,稍送口气便烧红了。
好生不公平的道理。
姜怀央像是读透了她的心思,一哂,“怎的不唤‘殿下’了?”
她忆起那信中暧昧的威胁,心下有些怵他,抿着唇不作声。
“其实你若唤一声‘殿下’,”他勾起她的发丝,一点点缠绕在指尖,“倒也不算是唤错了。”
他即位不过寥寥几月,做皇子的时候比做皇帝长,太妃有时就会一时疏忽,改不过口来。
她别过脸,轻声道,“殿下,您这是私闯闺房。”她原想道,她是不慎错认了人,如今知晓了,便一别两宽,当做这场误会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