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实听见了有人叫他,顿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像是回了魂一般,扭过头来“啊?”了一声,明显刚刚他们说的什么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哈哈哈哈……至于么,魂魄都让她勾走了。”其余人看他这个样子都笑了起来。
又有人对着谢元道:“别弹了别弹了,又不见得多高明,快去给李将军倒酒啊。”
那人说着,还冲着李欢实身边依偎着的那名妓子喝道:
“没眼色的,你过来,给新人腾个地方!没见你的李郎君不待见你了么?!”
那名被喝骂的妓子有些不甘心地往李欢实的跟前又凑了凑,可是李欢实却不看她,精神恍惚似的,又往后撤了撤,明显在嫌弃她烦。
她不甘心地朝着李欢实翻了个白眼,这才起身走了,换了人去依偎,去卖笑娇嗔。
船舱里头顿时又热络了起来,调笑声和丝竹声又混在了一起。
谢元透过帏帽上的白纱,看着对面的李欢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朝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李欢实瞳孔闪着剧烈的光亮,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白衣女子,脸上出现了些许痛苦又痴迷的神情,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好似动一下,眨一下眼睛,他就看不清了,人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一样。
谢元走到了他的跟前,弯腰,抬手拎起了酒壶,就要替李欢实斟酒。
突然,从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来,一下子握住了谢元的手腕。
谢元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抬了眼睛看向他。
只见李欢实眼中闪着泪光,拧着眉头似乎很是痛苦,试探性的、轻轻地吐了两个字:
“将军……?”
谢元没动,一身的怒气散发了出来。
李欢实眼眶中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痛哭流涕。他一边死死地抓着谢元的手腕,一边仰着头看着她,想通过帏帽的白纱看清楚她的脸似的,悔恨地哭诉、祈求道:
“将军……我错了,我错了……”
第611章 快跑!
多少年的同袍战友,足以让李欢实熟悉谢元的身形体态,即便是她换了女装,他也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找到当初自己景仰的那个人的影子。
他记得当年在西南的那座土堡的外头,谢元手持长剑,在地上画地形的样子。她修长有力的手腕握着剑柄,在他的眼前晃动,好看帅气的令人心折。
也记得她手持细毫笔,腰背笔直的坐在案几前,给他们写训练计划的样子。
那时候她说,不认得字就学,我写多少,你们就学多少。
还有她骑着马在枪林箭雨中驰骋,她手持弓箭在战场中穿梭,她在山坡上骑着马正襟危坐,观看他们对阵演练的样子……
那些已经远去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好多都不记得谢元的脸了,也不记得她的表情,可是当时的震撼与这个人的风姿仪态却稳稳地扎在了他的脑海里……
以至于,当面前这个一身白色衣裙,头上带着帏帽,在船舱门口弯腰进来,站直了身子那一瞬间,他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谢元。
如何来形容他那时的心情呢?
因为谢元的出现,他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埋藏的记忆,包括他们在将军府的练武场上席地而坐,围城了一圈喝酒的景象。
那天,那些伙伴们都在——周免、孙田、克三德……他们围坐在一起说起了肖二蛋的糗事,笑着,也伤感着……
可是那些人已经没了,而周免和孙田,恰恰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从未感到这么孤独过,也从未知道,自己对于谢元的崇敬和喜爱原来这么多。
以至于那一刻,他忘了曾经因为谢元是个女郎而过不去的那些坎儿,也忽略了谢元一身女装的事实。
在他的心里,谢元就是他的将军,是战场上那面屹立不倒的军旗,是他过往那些苦日子里头的温暖……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的眼睛中只有这个人,他想跟她再次站在一处,永远都不再变了。
“将军,我错了……”李欢实泪流满面地说,仰着脸望着谢元,满是卑微的祈求。
周围的人见李欢实这副样子,顿时都惊了,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震惊地看着他们。
李欢实喝醉酒了会哭,会怂包的说自己后悔了,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可是他冲着一个乐奴喊将军,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谢元是个女郎他们知道,所以,眼前的这个带着帏帽的白衣女子真的是那个有名的催命鬼,活阎王吗?
谢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一片寒凉,她慢慢地将手中的酒壶放了下来,也没有看清她有什么起手的动作,就见她长臂一挥,一道残影划过,李欢实便捂着脖子后仰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