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排交头接耳的俩人动静过于明显,一旁的纠察御史咳了一声,颇为好心地提醒他们要保持肃静遵守纪纲。
只见楚荆紧接着又拿出一块手帕,边缘已经烧焦了,上面大部分文字仍清晰可见。
“赵楼考完会试后,曾经默写下自己的策论文章给好友贺应淮点评,就记在这张手帕上。臣有两个疑问:其一,为何他的笔迹跟卷子上的不一致?其二,为何他默写下的策论与韩琰的《安民疏》内容一模一样?”
一个大臣被他绕得云里雾里,说道:“也许是他见韩状元的文章写得好,故意摘抄下来的。”
楚荆摇头,说:“赵楼在四月因药酒中毒而死,韩琰的《安民疏》是在五月刊印的,他如何能摘抄下这篇文章?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赵楼被换了卷。”
言外之意十分明了,陈远顾不得什么名门世家的涵养,站起来指着楚荆破口大骂:“竖子敢尔!你的意思是,我儿才是舞弊之人?!”
怕他气急攻心,几个大臣纷纷前去扶他。
“当然,口说无凭。陛下明查秋毫,可将赵楼的其他答卷对比辨认字迹,关键还是找到赵楼真正的策论考卷,真相便能水落石出了。”
历朝历代科举作弊层出不穷,但凡涉及换卷的都是大案,需要自上而下打通朝中关系,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以会试的等级之高,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副考官都是颇有名望的儒学大家,韩琰身份特殊,还牵涉到大太监韩文忠,楚荆今日朝中这一番话,已经将这得势之人得罪个遍。
朝中不少人与陈远是旧识,先前并未见他们发声,此时竟愤愤不平起来。
“陈远高风亮节,韩公子怎会做出这种事?”
“韩公子既然能高中状元,又怎会在会试中舞弊,楚寺卿该不会是查案查糊涂了。”
同时主持会试和殿试的吴圩在此案中责任最大,权力也最大,素来能言善辩的吴尚书噤了声,余光瞥了眼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的韩文忠。
韩文忠低着头目不斜视,未回给他一个眼神,吴圩一时竟摸不准他的意思。
大昭开创以来从未出现过会试换卷这等舞弊大案,皇帝彻底没了耐心,道:“楚荆,朕命大理寺严查此案,并且将今年会试的考卷一一核对。另外对主考官、同考官、阅卷官、誊录官、弥封官一干人等进行搜查,务必找出赵楼的考卷!”
第18章 东窗事发
“动作快点!”
礼部朱门大敞,大理寺差役捧着一箱箱试卷往外搬,一干书吏站在外头面面相觑,还不知这案子好端端的为何查到了礼部来。
“少卿,这里没有。”
“这也没有。”
搜了一下午,大理寺已将试卷阁翻箱倒柜搜了个遍,除策问外,剩下的经义、史论两科,竟也寻不到赵楼的考卷。
于子和似早有所料,摆摆手打道回府,结束了搜查。
礼部众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叫苦不迭地把翻得乱七八糟的卷子重新归整放回原位。
一通忙活过后又已入夜了,一矮胖书吏点着蜡烛,正犯着困,还剩最后一箱卷子,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喃喃自语道:“又把活都丢给我,这么多试卷得弄到什么时候……”
“小心啊,别把书点着了!”
一滴蜡油滴在试卷上,那昏昏欲睡的矮胖书吏突然惊醒,抬头揉了揉眼睛,道:“樊兄!”
樊回打了个哈欠,发髻衣服都是乱糟糟的,像是半夜睡醒起夜的,进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唉,还不多亏大理寺的人,我整理半日,腰酸背痛的,方才差点睡着了。”
樊回好心道:“哎哟瞧你的样儿,快回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那书吏连连道谢,随手递了蜡烛给他便溜之大吉了。
待人走远了,樊回收起了方才那副困顿模样,走到窗边打开了一道缝隙,又观察了好一阵,确认无人在附近了,才把蜡烛吹熄灭。
借着窗台漏进来的那点月光,樊回走到“为国求贤”的题字下,取下横轴的楣杆。那木杆竟是断成两节,里头中空,露出藏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份考卷来。
那标注着经义史论的答卷上头正写着赵楼的大名。
樊回的双手有些发抖,他忐忑了一整日,心中庆幸这两份考卷还没被搜查到,把那卷子收入袖子里匆匆忙忙就要跑出去。
才踏出门槛,突然从旁边出现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慢着!”于子和拿出搜查令牌,“大理寺查案,你藏了什么东西?”
深夜,大理寺。
楚荆正在查看两份考卷,这是刚从樊回家中搜出来的。与那日早朝时礼部提供的试卷恰恰相反,那篇写着《安民疏》的试卷上,赫然写着赵楼的名姓,而另一篇平淡无奇的文章,则在韩琰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