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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醒了……”
姜修远挂了电话,把温楚淮的手机随手揣进口袋里,想要过来扶温楚淮。
“没事,”温楚淮躲开了姜修远的手,手腕刚一动,皮肤就有一阵被牵拉的感觉。
抬头一看,顶上悬着一个吊瓶,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漏液。
再低头一看,出门时穿的大衣也已经换成了医院的病号服。
“这是怎么回事?”
“李主任说您这次高烧引发了胃部的炎症,加上雨天出门,又淋了雨,怕再拖延下去控制不住,所以给您输点消炎药。”
姜修远调慢了点滴流速,“每天三瓶。这是第二瓶。这段时间病人多,没有多余的病床,所以让您来办公室输液,您是不是躺累了,我扶您起来坐坐。”
“我自己来。”
“您别逞强了。”
姜修远垂着眸子,眼疾手快握住了温楚淮的小臂,另一只手托起了温楚淮的肩。
温楚淮实在是轻得过分,姜修远甚至没觉得自己用了力气,就把温楚淮扶坐起来。
“可以了。”
起身的时候还是扯到了腹腔,温楚淮合了一下眸子,没输液的那只手在被子底下捂了一下胃。
缓过来以后温楚淮睁眼,问坐在旁边的姜修远,“你怎么来这的?”
“我那天刚好路过墓园,”姜修远说,“看到您的车在那里,所以就下车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温楚淮一个人靠在栏杆边,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淋透了,避寒的大衣成了森寒的枷锁,和呼啸的寒风一起把温楚淮往地狱里拽。
他上前去喊,可是温楚淮毫无反应,远处的路灯照不亮这一片黑暗,雨夜里甚至连月光都是稀罕。
他打开了手电筒,上大学开始就一个人去福尔马林里捞大体老师的人,面对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居然恐惧到指尖都在颤抖。
万幸的是温楚淮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又滚烫,偏偏身上冷得像冰。
他顾不得那么多,抱起温楚淮就冲到了医院。
量体温,做检查。
最后几瓶消炎药开下来,几个医生都在叹气。
只是这些,都没法在温楚淮面前说。
温楚淮最讨厌的就是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
可就算姜修远不说,温楚淮自己也知道,这一遭实在狼狈得很。
温楚淮嗯了一声,“这次多谢你。”
“……”
“还有,”温楚淮想起了什么,“下次别跟傅知越拼酒了,你是医生,应该知道酒精对神经的影响。”
“我知道了。”姜修远的脸微微泛红。
“手机给我吧。”
“……嗯。”
姜修远把手机掏出来,攥在手里,在温楚淮的眼神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我不是故意想要接老师的电话的,但是傅知越他一直在打,所以……”
温楚淮打开通话记录,果然傅知越的未接来电有上百条。
手机只堪堪剩了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
许是傅知越又受了什么刺激,有些情绪需要发泄了。
“老师……”身边姜修远突然出了声,“您这样……真的值得吗?”
第40章 值得吗
“值得”……
这两个字,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温楚淮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整整十二年。
傅知越的气息早就渗进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习惯了。
以至于有些事做起来,已经不再考虑值不值得,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你不要想太多,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你……”
“沈老师是傅知越的母亲,”姜修远打断了温楚淮的欲盖弥彰,“您是沈老师的学生。”
“……”
“大家都说,当年,是因为您的操作失误,导致放射性物质泄露,致使实验室的几个学生同时患上了不同程度的癌症。”
姜修远连珠炮一样,“沈老师作为您的导师引咎辞职,后来陪您一起去医院治疗,但不幸身亡。”
温楚淮闭上眼睛。
听姜修远字字清晰,想要问个明白,“昨天,是沈老师的忌日。”
“您是去祭拜沈老师,碰到了傅知越,才起了冲突,对吗?”
“……”
“对吗?”
“……”温楚淮沉默了很久。
久到姜修远没有分寸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温楚淮才舒开眼帘,眼底一片漠然,“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
“无论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你都不是当事人,你以什么立场来向我要一个当年的真相?”
“我是您的学生……”
“你也可以不是,”温楚淮将曾经姜修远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我也可以不是你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