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珠解下披风,伸开冻僵的手指,靠近那烧炭的火炉,暖暖手,等身上都暖和起来了,才缓缓开口:“咱们离开前须得去向这商船的主人道谢,总不能失了礼数。”
莹莹点了点头,姑娘所说不错,须得去好好感谢一番,本以为上了船,也就是同家奴们挤挤,凑合着到益都,也就万事大吉了。
可竟然将她们安置在如此好的房间,自然是感恩万分。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莹莹从包裹里拿出烧饼,递给魏云珠:“姑娘,垫点肚子,等回去莹莹再给你做热气腾腾的热汤。”
魏云珠点了点头,拿着烧饼正欲咬下去,却见门前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家奴模样的人,提着木质的食盒,恭恭敬敬的往矮案上摆饭:“二位姑娘,船上条件苛刻,将就用些吧,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开口,船上有的话,定给您们做出来。”
魏云珠赶忙放下烧饼,瞧着一案的饭菜,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千万不必如此,我姐们只是搭个便船,本来就已经十分叨扰,怎么敢再劳烦你们。”
家奴笑着回:“姑娘客气了,咱们也都是按着主家的吩咐办事,饭菜您们趁热吃,小的这便告退了。”
等那家奴走了,魏云珠下意识看了眼那些饭菜,脚步却徒然顿住了,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微微蹙眉。
蜜丝山药、芙蓉燕菜、金丝酥雀……甚至还有如意卷,满满当当竟然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菜品,旁边还摆了一碟桂花糕。
莹莹显然也发现,不疑有他,兴奋的喊着:“姑娘你看,都是些你爱吃的菜,咱们运气真好!”
魏云珠心思细腻,她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等两人用了膳,时辰已经很晚了,魏云珠今日在江边候了整整一日,早就疲乏不已,莹莹伺候她洗漱完毕,身子挨着床榻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小舱里留着的一小窜烛火,随着一阵风,晃荡间忽明忽暗,忽而“啪”的一下被熄灭了,小舱内一片暗色。
透过窗外渗进来的月光,只听那扇门“吱呀”一声,一只细长冷白的指节撩开了厚重的锦帘,缓步向着床榻而去。
那紫色的袍角在冷光中泛着森凉的寒意,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打在少女莹白面颊的温柔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微微上挑的凤眼里,裹挟着浓烈的深沉,氤氲在眼尾的绯红,配上惨白肌肤,透着一种古怪的妖孽之气,那寒凉的眸光,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凝结到少女身上。
纤长的脖颈,精巧的锁骨,莹润的花瓣,甚至那莹白如削葱根的脚趾,久久不停歇。
他缓缓坐在床榻边沿,修长的指节极慢抚上了少女莹白的脖颈,指腹抑制不住的在那脆弱易碎的青色血管上摩挲,嗓音沙哑的厉害,渐渐俯身靠近她的耳廓。
“郡主,为何不愿见我?”
第214章 这道疤是如何落下的?
裴寂目光顿在少女的手上,原本莹白细腻的肌肤,关节处竟然有了微微发红的冻伤,往上,那精巧的侧脸之上,也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想要触摸那伤疤,可是伸在半空中的指节却微微发抖,很没出息的,当触到的一瞬间,胆小鬼似的又缩回。
变故徒生,她活下来了,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来寻自己。
这样一朵娇弱的芙蕖花,唯有娇贵的生养着,才能绽放永恒的光亮,裴寂无法想象,没有自己的庇护,这朵娇花独自一人面对人世间的险恶纵生,该是何等颠沛流离的艰辛。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了,只要她愿意同自己主动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哪怕是假的,那么他这两年又二百五十二个日夜的痛苦,就立刻一笔勾销。
……
第二日晨起,魏云珠同莹莹一齐用了早膳,她瞧了眼外头的天儿,快到益都了,就连天气都变好了,一改前几日灰蒙蒙的一片,竟然有点日头在。
“莹莹,今日傍晚时分,大抵就能到益都了,咱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窗户,日光缓缓的打在她的脸颊,虽然不暖,可是清爽至极,叫少女下意识扬起了嘴角。
可是,前方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际,魏云珠下意识皱眉,嘴角的笑意僵在原地,不对劲,这路不太对……
昨日傍晚从汴州出发,到了三更天就应该能驶入运河,可是这天都蒙蒙亮了,这船竟然一直都在周边打转,就算是昨夜天气不好雾大,不便行走,那也不至于走的这样慢。
恍惚间,她莫名想到昨晚半梦半醒间,脊背发凉的感触,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隐匿在黑暗中,一刻也不停歇的盯着自己,叫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