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奇娜虽然畏罪自尽,但并不意味着此案完全了结。庆云楼三人失踪、倚云楼一人丧生的案件也并不意味着就此大白于天下。
“万年县各位,还需顺着道士的那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失踪之人的下落也须找到,才能给出令长安城众百姓信服的交代。”
万年县两人见他说得在理,纷纷点头称是。不良帅姜有年表示他们会继续审问庆云楼中其余人等,并追查线索,尽快将那名道士揪出来。
一时万年县的人离去,偏厅内只留下诡务司诸人。
屈突宜微笑向李好问颔首示意,表示他刚才说得很好。章平也不由自主流露出钦佩的目光,伸出大拇指。
李贺却完全心不在焉,口中吟哦,手中执笔,不住往纸条上写些什么,投到腰间蹀躞带上系着的锦囊里去。
但是李好问却出了一会儿神,又问众人:“如此说来,就更加确定昨天早上《长安消息》报道的‘屏风杀人案’原委,便完全是捏造事实,与郑司丞一案根本无关,对吗?”
这话他昨日也对屈突宜说过一遍类似的,但此刻说来,感觉已完全不一样——毕竟他现在身上多了一份责任。昨日兴冲冲地去平康坊,原是为了查郑兴朋的那桩案子,事后却发现完全是误入歧途。案子再次被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还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事吗?
屈突宜出言安慰:“司丞不妨这样想,反正倚云楼案子最后也要落到我司手中,如今我司早早介入,迅速掌握了案子完整情况,那妖物更是由李司丞手刃的,这不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好问想想觉得也对。平康坊这件案子,案由大体清楚,除了还有背后隐患未能查清之外,算是接近结案的水平。
而郑兴朋那件“屏风杀人案”,也不算是断绝了所有线索,他们还没顺着过去诡务司所破的案件一件件去查作案动机。
想到这里,李好问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屈突主簿,章主事,郑司丞的身后事是怎样安排的?我虽是他的紧邻,可从没见他与什么人来往。他有家人亲属住在本地吗?”
屈突宜便道:“已经送了急信去益州通知郑夫人去了。郑司丞在世的亲人,就只有郑夫人和幼子了。他们已接到书信,如今夫人和郑小郎君已在从益州赶来长安的路上。”
“额,这……”
李好问凭空想象了一下。郑兴朋七个月前十分“渣男”地把妻儿送回益州娘家。但现在郑兴朋的身后事,却还要郑家妇孺千里迢迢,奔赴长安,为他主持。
一时间李好问竟不晓得该同情哪一方比较好。
“等到郑夫人抵达,我等至少可以问清楚,七个月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屈突宜压低了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好问点点头,心里暗暗希望到时他们已经有些头绪了,可以用事实真相来安抚妇孺。
“司丞、主簿、主事们……那位叶帅又来了。”
富有主人翁精神的卓来又一次充当诡务司的传话员,跑进诡务司偏厅。只是他提到叶小楼的时候语气不好,对那位曾经的偶像表现出十二分的不待见。
而叶小楼则迈着大步进厅。经过昨日那一番并肩战斗,他与诡务司众人已十分熟悉,一进偏厅,看见屈突宜,便兴冲冲地招呼了一声:“屈主簿!”
这一声似乎又捅了马蜂窝。坐在屈突宜对面的李好问明显看见这位儒雅男士、温和中年脸上的肌肉跳动一下。
于是屈突宜迅速起身让开,让出被他身形遮住的,身穿簇新浅绿色官袍的李好问。
“来,叶帅,快来拜见敝司新任的司丞,李司丞!”屈突宜笑着招呼。
而叶小楼则流露出万分吃惊的表情,张开嘴,半晌没能闭上。但很快,这位不良帅脸上的惊愕表情换成了深受打击、委屈、不服气和浓浓的敌意。
“新司丞……你装得好好啊!”
叶小楼的眼神似乎在说。
“难为我昨日那样相信你!”
李好问也没预料到叶小楼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心里也在叫屈:“老兄,我确实是今天上午才得的官……归根结底是你叫错了屈突宜的姓氏,人家这是在故意怄你呢!”
他早就察觉叶小楼不喜欢年纪轻轻上位的世家子弟,但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很多人都是内心厌倦但表面接受,不会像也叶小楼这样把好恶全摆在脸上。身为长安县不良帅,叶小楼似乎格外愤世嫉俗,对李好问也格外仇视。
但双方的职务摆在那里,叶小楼不得不上前行了一个叉手礼,硬邦邦地问了一声好。
李好问也站起身,随意一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既然对方对他没好感,李好问也不打算对对方太过客气,免得反而被对方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