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屈突宜语气幽幽地开口:“你又不是我诡务司中人, 凭什么给你用诡务司的法器?”
叶小楼:……
“再说了, 你又不似李郎君那般目光如炬,能够预见危机。如果换了你, 我怕司里的法器连同你的双脚一起,直接被那大青面一口吞掉。”
叶小楼似是在自行想象大青面将自己的双脚连鞋带脚一口吞掉的情景?然后他就打了一个寒噤, 暂时住口。
李好问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对屈突宜的信任十分感激,但他又在心里琢磨起来:
按说,叶小楼武艺精熟,身体强悍,而屈突宜身经百战,对付妖物很有经验。
但刚才自己几次设法将大青面引到他们附近,由他们两人出手,却都让那张大青面躲过去了。
难道说,那张大青面虽然是妖物,但拥有类似人的智慧,因此察觉了他在依靠“预判”给它设埋伏,才让叶小楼和屈突宜徒劳无功的?
大青面预判了他的“预判”?
李好问回想着刚才与大青面的缠斗,回想起那张靛青色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各种表情:右眼受伤引起的痛苦、愤恨,和那些饱含恶毒意味的刁钻、促狭、得意……
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好问心中忽然开朗。
他大喊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办!”
“叶帅,但你必须信我……无保留地相信我!”
就听叶小楼高声回答:“我不相信你……”
与此同时李好问猛然一声大吼:“快,快离开阶梯!”
叶小楼没有任何迟疑,纵身一跃。
在他身后,那张巨大的靛青色面孔突然浮现于倚云楼内的木阶梯之后,叶小楼跃出的那个瞬间,一张巨大的青色面皮飞出,紧紧地包裹住整座阶梯。木制的阶梯传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青面撤去,木屑横飞,长长一道阶梯已经不复存在,完全被那张面皮绞碎了。
“……又能如何?”
叶小楼剩下的半句话这才有机会说出口,后心的冷汗随之沁出。
这时李好问已经咚咚咚地跑到叶小楼身边,忽然一转身转了个圈,然后凑近了小声道:“叶帅你干脆闭上眼睛装睡吧!”
装睡?那不是把自己的性命直接交给大青面?
叶小楼双眼圆睁,怒瞪着望着李好问,手中将他障刀的刀柄攥得紧紧的。
李好问小声补充了两句,就在此刻,倚云楼内的空间又开始翻滚。叶小楼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撞在几名熟睡之人的腿上,顺势闭上了眼睛。
李好问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足蹬那双朱红色的云头履,孤身一人立在一片平整的墙壁上——这里原本是倚云楼进门处的门额,表面绘着繁复精美的并蒂莲纹。
叶小楼就在不远处装睡,屈突宜和罗景则不知正躲在哪里。
“大青面,你总这么躲猫猫有啥意思?来呀,来捉你爷爷呀!”
李好问大声呼喝,言语里加上了一点叶小楼那不良帅的官痞气,有点不伦不类。他尽力让手中那只流星锤开始旋转,他的力量与耐力都比穿越之前好了很多,但说到底他也不是个武夫,这时多少感觉有些疲累。
另外,多次“危险预感”的负担也正慢慢显现,李好问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鼻孔和耳道里都有黏稠的液体正在缓缓爬出,痒痒的,但他根本不敢伸手擦一下。
唯有全神贯注,“预判”大青面下一次的攻击,并且不让那妖物预判他的预判。
李好问心知自己的计划有可能太过冒险,但此刻他有点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
“这是流云舞履的作用!”李好问心中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流云舞履会放大心底的渴望,他现在正渴望着冒一点小小的风险,换取成功猎杀大青面,救下整座倚云楼。
因此,当他眼角余光瞥见大青面在自己身侧出现的虚影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装作继续东张西望,仿佛正为失去对手的踪迹而紧张万分。
一弹指稍纵即逝,当大青面真的出现在他身侧时,李好问没有再刻意表演惊慌失措。他手中的流星锤快如流星,径直飞向大青面面前飞出的那张青色面皮——然后被对方完全吞噬了。
那张青色面皮紧紧包裹着流星锤,就像是一张被打了个结的包袱皮。
但下一刻,包袱皮突然拧成一枚绳结,向李好问拦腰横扫,径直将他扫倒。
叶小楼这时已不再装睡,手持障刀,猱身而上,但他距离稍远,差了丈许。
就在这时,那张青面重新舒张,吐掉流星锤,向着李好问全身兜头罩下。
千钧一发之际,李好问双脚一蹬,他脚上的流云舞履帮助他做出了一个高超的舞步,令他顺着门额蹿到倚云楼门廊处的柱子上。大青面那张青色的面皮堪堪在他背后擦过,令李好问背心激起一片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