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叶小楼顿时抓狂。
“阁下所问,我只能答这么多了。既然几位都已经查到了西市杭知古,那就去问他好了。”
楚听莲唇角勾出一个高傲的笑容,转身便要拉开房门。
在旁冷眼旁观的李好问突然出声:“楚娘子!郑家的屏风上,画的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楚听莲的手顿时僵在空中,没能打开房门。
“郑司丞从未请人将你的容貌样子画在平日朝夕相对的屏风上。今天《长安消息》上那篇报道,完全是你们倚云楼为了自家生意,造出来的噱头,是不是这样?”
郑兴朋不幸身亡,倚云楼却借这样的报道“蹭”死人的流量。
看了楚听莲的反应,李好问大致能判断他猜对了。
之前这位凤魁之所以反应激烈,是因为陡然听说郑兴朋曾经将一名女子带去杭知古那里当屏风模特,而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原来,郑兴朋临死前那般眷恋的屏风女子,的确是按照真人的样貌所画。
原来,被郑兴朋画在屏风上的,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女子,不是她,不是她楚听莲……
李好问这连续两个问题,直击要害,瞬间揭开了楚听莲内心深处藏好的愧疚,也将她一直用来自我保护的那层坚固盔甲敲出一条明显的裂缝。
“敝司郑司丞,虽是离奇遇害,不幸成为世人谈资,可是他身后的清名令誉,却不容人如此糟践。”屈突宜在旁插话,声音里有一种痛惜,“凤魁娘子,你这样做,真对得起郑司丞,对得起曾经无私帮过你的诡务司吗?”
楚听莲默然无语,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
李好问就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双眼中神采尽失,属于凤魁的那份骄傲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已被尽数打垮。
她垂下脑袋,半晌才翕动嘴唇,低声道:“我也不想的。
“刚刚得知郑司丞死讯,莲娘心里,唯有伤感而已,却从未想到过那屏风上的画像有什么特别。毕竟市面上这种屏风多得很,稍有天赋的画匠照着名家的手笔临摹,一月也能画上十来幅……
“但是妈妈们都觉得应该在报上刊载这个故事,说郑家屏风上画的人是我……
“近日对手庆云楼咄咄逼人,而倚云楼前些日子收留了好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多了好几十张嘴,压力很大,必须借着这点小手段重振声势。郑司丞人已过世,看在倚云楼养活了那么多可怜女子的份上想必不会怪罪。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李好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原来绯闻能带来流量,流量能带来人气——这点简单的大众心理学,在唐代就已经被平康坊的妈妈们玩明白了。
屈突宜一张清癯的面孔绷得紧紧的,寒声道:“若是我记得不错,楚娘子,两年前,郑司丞曾经在平康坊三曲解决过一桩法器滥用案,当事人就是你吧!”
“是的。”楚听莲默然片刻,柔顺且哀伤地垂头答道,“正是莲娘。”
“几位上官请坐,听莲娘一一道来。”
室内虽宽敞,所设座位却并不多。屈突宜、李好问与楚听莲依次坐下,叶小楼就没位置了,于是他像个田埂上的老农人,直接蹲在最末排,双手撑着膝头,扬起脸,目光灼灼,似是想要看清楚这凤魁说的是不是假话。
“两年多以前,莲娘还只是一个住在一曲的胡旋女。”
凤魁脸色黯淡,陷入回忆,双眼眼神凄楚,视线几乎没有交点。
“那时平康坊三曲由倚云楼出面,召集了一场胡旋大会。
“我是被整个一曲视作最有天赋的胡旋女,自然被寄予厚望。
“谁知,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庆云楼竟然从西市的酒肆物色了一位从西域来的胡姬。此女天赋禀异,能够长时间胡旋,不头晕不疲累,永无止歇。
“好多位同行姐妹都在那名胡姬那里败下阵来。
“我心里非常紧张——这次胡旋大会,是我此生从一曲跳到三曲的唯一机会。若只是我自己,倒也罢了,一曲还有不少相好的姐妹,为了能让我参加大会而费尽心思,我发誓日后进了三曲,一定要好好提携她们,让她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
屈突宜显然是知道这件旧案的,但他并不开口,任由楚听莲自行回想,自行诉说。
“这时我刚好打听到有一件奇物,可以帮我的忙,虽然使用它弊病不小,但是我求名心切,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它。”
李好问好奇发问:“是什么物品?”
“是一对红色的云头舞履。”
云头履的鞋头翻卷如云,男女皆可穿着。李好问自己也有一对,穿袍子的时候可以勾住前面的袍角,不至于让鞋子绊住衣服,穿着很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