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壁炉、针叶林。
这几个元素重叠在一起时,很轻易就能调动起来缪万对欧洲生活的记忆。
从看其他游客的评价来看,民宿的早餐会提供很多肉蛋奶制品,尤其是各种各样的奶酪,甚至还有芝士火锅。缪万尝过一次,他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试的,在他看来这种吃法很奇怪,估计味道也不会太美妙。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
他相信如果一种食物还没有被社会淘汰,那就一定是有人喜欢。
多么新奇的食物名啊,光是看到它就好像闻到了芝士独有的奶香,尝到了那柔软细腻的滋味,只是缪万吃到第一口就被它打败了。
芝士火锅,它是那么油,那么腻,那么苦。
他想,肯定是之前那家店做得不合他口味,时间过去这么久,他早就忘记有多难吃了,正好这次也让乌龙尝尝国外的臭脚丫子味儿。
说干就干。
缪万坏心思刚起苗头,一只手就唰地一下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他预备付款的手一顿:“要什么?”
面前的人看起来比他还要不解,有什么话到嘴边马上要说出来了,结果最后又笑着咽了回去。乌龙食指和中指并拢,小幅度地向上抬了两下,有点催促的意思。
他简明扼要道:“核。”
缪万:?
乌龙比他还困惑:“还不吐?”
嘴里那颗被他无意识啃咬多时的荔枝核终于有了存在感,乌龙话音刚落,缪万下意识松开它,也随之感受到了它理应光滑的表面,此刻的坑洼。
他垂下眼皮看了一眼乌龙的手,荔枝核又在嘴里滚了一圈,“要不你还是把垃圾桶拿来吧。”
乌龙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伸着手,“太麻烦了,这样方便。”
“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嘴里有东西的原因,缪万说起话来有点含糊不清,“你不觉得这样太过了吗?”
“那好那好,有什么话我们吐了再说好吧?”
缪万实在想不通乌龙为什么对让自己吐籽在他手上这么执着,索性迅速做了个心理准备,低头把那颗带着他口腔温度的荔枝核吐到他手心里,眼看着乌龙先是虚握住了,然后再扔进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缪万不是太能直视这个画面,于是移开视线,重新打开手机,很快把民宿定了。
“什么太过了?”
乌龙重新叉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糯米糍荔枝。
缪万的视线先是落在乌龙眼睛上,而后很快避开了,又落在了嘴边的荔枝上,在乌龙催促的目光中,他一口咬下后偏开了头。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不用做这些事?”缪万说。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机会做这些事了,现在有机会了,你连我想要讨好你的资格都要剥夺吗?”乌龙手上动作没停,转过头来反问他。
这话说得不对,至少缪万本意不是这样的。
于是他摇了摇头,否认了他这句话:“我是说,你没有讨好我的义务,你可以去看看整个大的世界,而不是拘泥于我身边这一方小世界,我不相信以你的身份做不到更多、更伟大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后察觉到乌龙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了不少。
知道他在想什么,缪万也在心里直犯难,又安慰道:“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存在着就一定有自己的价值,你的价值肯定值得去做那些很伟大的大事,呆在我身边大材小用了。”
乌龙还是继续沉默着,他剥完果篮里的最后一颗荔枝,然后把它们放在缪万面前。
他的难过是真的,困顿也是真的。
他说:“可是我觉得,陪伴也是一件很伟大的大事。”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但有多少人能相互陪伴着走完这区区百年。
所以陪伴一个人的一生,同样也是一件很伟大的大事。
他想,缪万现在还不能理解,没关系,他才在人间走过二十余年,不懂自己很正常。没关系,反正他们的时间都还很长,他可以慢慢教他陪伴的意义。
“放心吧,我有自己的考量。”乌龙眼见着缪万光顾着听自己说话,嘴都不动了,于是把装满了荔枝的盘子捧到他面前,问他:“我们是不是等会就要换地方了?那你先吃,我去收拾行李。”
缪万有些木然地接过乌龙塞到手里的盘子,看着他欢快又忙碌的身影,短路多时的脑子才终于开机。
他原本打算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些话。
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原先那个想法了,于是苦思冥想了片刻。乌龙麻利地收拾完一切,看到缪万还在发呆,手里的荔枝一个没少,凑过来时一下就把缪万的思路打断了。
他这一靠近,房间里就少不了一场轻松愉快的吵闹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