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母越看季宗山越欣赏,所以当昨晚安岳提出要去逛元宵灯会时,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你们安心去逛吧,不用惦记我这把老骨头了。”安母站在门口,目送着安岳和季宗山的背影远去。他俩关系好点有利无害,自己还是不要掺和了,安母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不去是个很正确的选择,转身朝屋里走去。
“小虎呢,怎么不见他一起?”安岳随口问道,往年季宗山忙于政务,不关心元宵灯会,自然也不会带儿子去逛。今年难得他有空,却也不见季小虎的身影。
“小虎学医去了。”季宗山的神色混杂在夜幕里看不清楚,“他说想救更多的人。”安岳也沉默了,他们都明白季小虎从医的原因。季宗山还记得这孩子之前闹着要上战场要打仗,每天在家里活蹦乱跳停不下来。现在突然好学起来,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既不太习惯,又有点心疼。为什么人一定要经历伤痛才能坚强,一定要直面别离才会成长?
离灯会越来越近,热闹冲散了笼罩在安岳和季宗山身旁的低气压。“今年还许愿吗?”安岳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灯会上,他看到各式各样的花灯,不由回忆起他和季宗山初见的场景。不,对季宗山来说,应该是再见的场景了。
“许,这次我们一起许。”季宗山也不可能忘记多年前的那次灯会,留有的遗憾就在这次一起弥补了吧。
在人群的簇拥下,他们紧挨着彼此朝河边移动。安岳感受到身旁季宗山躯体的温暖,在寒冷的冬夜里,在热闹的街市上,点燃了一盏专门为他指引方向的灯。安岳不由地向季宗山那多靠了一点。
“丞相大人,幸会。”季宗山却绷直了身子,和安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迎面走来的不是丞相又是谁。安岳也连忙打招呼,做完礼节性的问候,安岳才注意到丞相身后还跟了一个小男孩,是他的孙子吗?再看丞相,他正悄悄地把两串糖葫芦藏在身后,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元宵佳节,不必多礼。”丞相很大度地说,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么多人里撞见熟人,“韩大人没和你们一起吗?”
“韩大人忙着学习,应是没空光顾灯会了。”安岳把韩寿想好的说辞托出,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呵,学习。”丞相冷笑一声,他可不相信韩寿会好学,正要说些什么,就被稚嫩的童声打断。
“祖父祖父,我要买这个!”丞相身边的小男孩早已跑到了前面,指着一旁的小摊兴奋地嚷着。丞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想要拔腿追赶,又顾忌到安岳和季宗山,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向二人道别后立刻赶去孙子所在的摊贩旁,拿着糖葫芦指着孙子教训了几句,又妥协地掏出钱袋帮孙子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玩具。丞相手上的东西更多了。
丞相也有近人情的一面嘛。安岳笑道,在他心里,丞相那严肃的表情都没有这么可怕了,如果刚才的场景被韩寿看到,不知道他得惊讶到什么地步呢。
“公子,买个花灯吧?”离河边越近,越是有小贩不断凑上来询问。“我记得当年我们都看中了这个。”季宗山从摊位上拿起一盏花灯,相同款式的花灯还有很多,“看来这次我们不需要互相谦让了。”
安岳的指尖掠过季宗山的,拾起了旁边的一盏。他们相视一笑,任往事流转,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季宗山将花灯放入河中,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这次许的什么愿?”安岳有些好笑,季宗山表现得也太正式了吧。
“和之前一样,希望这富贵能再长久些。”季宗山顿了一顿,“和之前也不一样,现在我有了想守护的人。”
所以?安岳等着他说出下文。
“所以,我想和他白首同归,相伴一生。”季宗山侧过脸,眼中璀璨星火,唯折射出安岳一人之姿。从收到安岳的那首诗开始,他就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这该死的文人的浪漫,只此一次,就足以让季宗山托付上后半生的幸福。
“安大人,这次可以告诉在下了吧?”季宗山玩味的语气让安岳瞬间明白他没忘,当年自己因为羞愧不愿意说出愿望的事情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季侯爷还挺记仇。”安岳也笑着打趣道,“我啊,想得到侯爷的心,想和他一生一世,想一起白头到老,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那他只会比你更贪心。”季宗山说完,飞快地在安岳脸上啄了一下,又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缩了回来,只有抑制不住的嘴角出卖了他。
“你——”安岳被季宗山的大胆吓了一跳,他断然是做不出来的,但身边成双成对的鸳鸯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安岳伸出手,握住了季宗山的手,手指交错在一起,暖流自紧贴的手掌向上攀升,藏在衣袖下的亲密借着夜色酝酿,正如两颗裹在身体里跳动的心脏,虽不能靠近,但可以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