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我的儿,让娘好好看看!”安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安岳的脸,泪水聚在眼眶里打转,“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我的岳儿?”
“娘,我——”安岳才说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回想起这段时日的遭遇,委屈、悲伤、难过都涌上心来,他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在母亲面前顷刻间崩塌。
“娘知道,娘都知道,真是苦了你了。”安母轻拍着安岳的后背。季宗山找到她时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当时她的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淌,她的岳儿,她捧在手心上的岳儿,为什么上天会这样苛待他,为什么带走了他的夫人不够,还要带走他的骨肉?“就算天塌下来,娘也和你一起顶着。”
安岳紧咬嘴唇,就算他已经努力克制了,但泪水还是决堤般地涌出。娘,我好难过,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娘不走了,啊,娘就陪着你。”安母怜惜地抚了抚安岳的头,“你看,娘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甜点,都是娘亲手做的。”
安岳抱着母亲瘦弱的身躯,不住地点头。眼前的妇人普普通通,却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地。
季宗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安岳母子。他知道他们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合上门后,里面传来了男子压抑的哭声,随后声音逐渐变大,那一声声哭喊,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似是要把这么多日的委屈都哭出来。
一整个白天,安岳都没有来找过季宗山。季宗山也不急,坐在书房里处理着自己的事情。打更的声音响起,季宗山放下了笔,已经亥时了吗,他想等的人应该也快来了。
有人推开了书房的门,季宗山看向门口,毫不意外地开口:“来了?”
“你早就猜到了。”来的人正是安岳,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是季宗山拉了他一把,又把母亲带到他身边,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想报复,他想往上爬,他想让母亲看着他拿回本属于他的一切。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势,才不会被人肆意摆布。“我该怎么做?”
季宗山拿出季府的地图,指了指金古园的位置,吐出四个字:“金古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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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若说最近京城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沉寂许久的季府突然宣布要再办金古集会,一时间无数的文人墨客奔走相告,谁不想自己的才华被承认,同时还有机会结交大人物呢?谁又不想被邀请至金古园,一睹传闻中季府的奢华?
无论外界怎么传,季宗山早已确定好了参会的对象,第一个邀请的便是韩寿,对方欣然应允。等到金古集会的那天到来,安岳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陆云。这么些年来,陆云的仕途似乎并不顺畅,不知道他是无意于此还是缺少机缘,官品一直不上不下。对上安岳的视线,陆云礼貌地点了下头,此后再没有眼神的交汇。
韩寿的到来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在场的无论是做官的还是没做官的多多少少都听过韩家的名气,大家都鼓着掌,或真心或假意,恭贺韩寿飞黄腾达。季宗山高举酒杯:“韩大人的莅临寒舍,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季某感激!”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季侯爷客气了。”韩寿很自然地在季宗山身边落座,“在座的各位都声名在外,韩某景仰,此次来金古园也是想一睹才子风采。大家不必拘束,以文会友,当乐趣无穷。”
“故地重逢,不如就先写写这金古园吧!”底下不知是谁的主意,附和声一片。
金古园吗,安岳的思绪飘回到他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天朗气清,大家就坐在弯曲的水道旁,看着酒杯顺水漂流,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喝酒,饮酒作诗,好不自在。熟悉的宾客,相似的场景,如果时光倒流......
安岳提起笔,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韩寿看在眼里。“长杨映沼,芳枳树樆,游鳞瀺灂,菡萏敷披,竹木蓊蔼,灵果参差,华实照烂,言所不能及也。”没察觉到的时候,韩寿已经走到安岳身边读了出来。
“好文笔!这金古园的美景我已尽收眼底,这金古园的人又是什么样的?”韩寿出了一道题,想考考安岳。
这正是安岳接下来想写的:“浮杯乐饮,绿竹骈罗,顿足起舞,抗音高歌,人生安乐,熟知其他。”在短暂的快乐中,他只想享受快乐。
“那若是具体到某个人呢?”韩寿盯着安岳不放。
“韩大人。”安岳抬眼,“士之生也,必立功立事,效当年之用。是以资忠履信以进德,修辞立诚以居业。”
“哈哈好一个立功立事!”韩寿拍手赞叹道,“安岳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安岳的词句中是在夸韩寿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官,结果连自身都几乎不保,但他还是想要入仕,想要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