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过十年,没有人找到这个偏僻穷苦之地,她与女儿应该是安全的。
秦娘子看着在山林间无忧无虑的女儿,笑意总会不由浮上眼底。
当初逃走是对的。
就是自己的身体不大争气,当初刚生下女儿……虽然多得邻居照料,但邻居始终有自己的事做,大多时候还得她自己操劳。
在卖身秦家前,她家日子也算富裕。
在秦家将她卖给王府前,也是吃好喝好。
到了王府就更不必说了,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有下人伺候。
突然逃来山林,身心俱疲,又常饿肚子,生下女儿后又各种忙活,身体的病根早就落下了。
入冬后,秦娘子的身体更差了些。
又过两年,她身形削瘦,总是在咳嗽,没日没夜地咳。
找药、吃药,都不见好转。
邻人劝她乘船去镇上看看,可她惊怕行踪暴露,不愿去。
这一拖,陈明玉已十四岁,秦娘子更加削瘦了。
十四岁的陈明玉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脸上仍有少女的圆润……但眼神坚毅,看着像个稚气未除的小将军。
楚西山也十七岁了,已懂了男女有别,就甚少再来找明玉玩。
这日陈明玉去山里寻草药,恰好碰见同样在采药的楚西山。
她刚抬手,就见他转身就要走,她恼怒道:“楚西山你回来!你是耗子见了猫吗?”
楚西山转身看她,窘迫地笑笑:“所以猫猫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我就先上山了。”
陈明玉要被气笑了,说道:“有话要说啊。”
“那你说。”
“暂时还没想起来。”
“……”陈明玉朝他走了过去,楚西山差点蹦了起来,一退三步远:“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就跑了,身影没入林间,只留的沙沙响声,听得陈明玉想笑。
她回到家里,还在木屋外就听见母亲剧烈的咳嗽声。
陈明玉心下一沉,快步走了进去,给床上的母亲倒水。
秦娘子喝了些水缓了缓,说道:“又去采药了吧?先去熬上吧。”
“娘……”陈明玉再次提起这事,“我们去找大夫看吧。”
秦娘子摇摇头:“咳咳……别再提……咳咳……了。”
“我们有钱啊!”陈明玉红了眼说道,“我知道你藏了好多钱,每回家里吃不上饭了你就拿钱去跟渡口下来的人换吃的不是吗?娘,我们去治病吧。”
“我不去……咳咳咳……”秦娘子说道,“去熬药吧,咳咳……”
陈明玉知道那些药只能缓解她痛苦,但不能根治。
她也知道去镇上或许也看不好,楚西山他爹说了,这是肺痨,根本好不了。
只是没有去看过大夫,她做女儿的怎么能死心?
“娘……”陈明玉抱住她哭道,“女儿只有您一个亲人啊……你去看看大夫好不好?求你了……”
她哭得实在太过伤心,让秦娘子也落了泪。
她多想好好陪她长大,看她出嫁,自己做外祖母,再看着她的外孙们长大。
都在这山林里,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自己要是死了,女儿可怎么办?
她点头说道:“娘去看看。”
陈明玉立刻去收拾东西,要去赶傍晚的船。
恰好楚西山的娘来送东西,闻声就在山下大喊楚西山下来,等他气喘吁吁下来,就说道:
“她们孤儿寡母的要出门太危险了你陪她们去,路上多顾着她们啊!”
楚西山一听连东西都没收拾,就陪她们赶船了。
上了船秦娘子遭了风浪吹拂,咳得更厉害了。
陈明玉听着母亲剧烈咳嗽,心如刀绞。秦娘子咳到下半夜才开始睡,陈明玉却没有困意。
她坐在甲板上远眺漆黑的江面,只闻船划开江水的声音,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埋首膝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楚西山坐在她一旁,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会好起来的。”
陈明玉抬起泪脸看他,再忍不住抱住他,一头扎他胸前哭道:“楚西山,我好害怕……我就娘一个亲人了……”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楚西山嘴拙,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陈明玉不敢哭的太大声,怕母亲听到。
可第二天秦娘子还是看见了她肿胀的眼睛,她假装没有看见,路上还跟两人有说有笑。
只是咳嗽声依旧不止。
到了镇上,楚西山打听到这里最厉害的大夫,就领两人过去。
大夫门口有许多人在排队,他便让她们去屋檐下坐着,自己去排。
秦娘子说自己口渴,陈明玉便去附近商铺讨水。
那裁缝铺的掌柜见她衣着破旧,可还是难掩她的明眸皓齿,是个一等一的小美人。当即有了心思,给了她水,问了几句,一会就寻到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