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依旧叽叽喳喳在叫,似乎在奚落眼前他的一切。
可是他怎么会明白山雀在说些什么?
他永远也不会懂的。
他们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就像……他与她。
他搓了搓手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一缕余温。
那一天,女郎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主动将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搬去了柴房。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替聂氏偶尔照顾过几次,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直到女郎苏醒之后,意识到男女大防,他开始主动与她疏远。
两人之后泾渭分明,从来没有出现过状况。
可偏偏还是有了巧——
也许是那一日天太黑,又也许是他太累了,那一日打猎回家晚了,他忘了自己的房间已经住进了别人,自然而然推开了门,踏了进去。
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顾环毓正在桶中沐浴。
尽褪的小衣逶迤在一旁,湿漉漉的雾气似乎要拧出水,女郎的发丝水蛇一般荡在水面,有几缕贴在圆润的肩头,热水俏皮地滑落在她伸展的玉臂上,她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一抹微笑,再往下看去,是一片玲珑的玉山,若隐若现在氤氲的雾气中。
他呆立在当场。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女郎侧过头来。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狼狈离去。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频繁地做起了荒唐的梦。
昏迷中的她如同不染忧愁的月宫仙娥,白天的她则是高洁清雅的大家闺秀。
而入了tຊ夜,在他的梦里,她成了夜夜诱他的妖。
——他怎么会这样梦她?
她没有看清楚,他确信她不会看到是他。
但是,他躲得再快,也躲不开自己的心魔。
他本该心如止水,将她视作不可亵渎的天上仙子。
是他不该。
她的美丽和高贵,将他的卑贱衬托的愈加不堪。
是他将她扯下了神坛。而她也不费吹灰之力,摇身一变由神化魅,诱他坠入孽海情天,难以脱身。
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
聂氏一早随陆父上山,回家后没顾上吃早饭,早早去了顾环毓的屋中探望。
顾环毓起身给她让座,依旧是温和有礼的样子,可淡淡浅笑的眉眼之间却带着郁色。
聂氏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疑,面上却只笑道,“来这里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呢。家里粗茶淡饭的,本来就没有照顾好你,环环可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婶婶别这样说。”
顾环毓垂眸,羽扇般的眼睫落下,勾起一道温柔的弧度,“婶婶一家救我一命,又悉心照料,大恩大德,环环铭记于心,等家人寻来之后,必定求家中重谢。”
她忘记了自己的全名,只记得了一个“环环”。
然而此话落在聂氏的耳中却是心惊。
“什么?环环?你要走?”
第3章
陆双今日回家的晚,日落已西斜。
他放下装着猎物的麻袋,净了手进屋准备吃饭。
屋里安静的诡异,陆父陆母坐在桌前一声不语。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屁股坐下去便低头开始刨饭。
聂氏冷眼打量了他半晌,突然把手中的饭碗啪的一下摔在桌上,声音格外刺耳。
“混账羔子!”她指着陆双,“是不是你跟环环说了什么?她突然要说走!”
陆双头也没抬,淡淡道,“我能跟她说什么?”
见他只是闷头吃饭,全然一幅不关心的神色,聂氏气的蹬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吃得下去,怎么好好的人突然说要走?一定是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咋的?你们俩个吵架了?”
“没有。”
“没有好好的人怎么会话里话外的突然想要走?幸好是我给劝了下来,她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孤苦无依一个弱女子,能走去哪?”
陆双放下筷箸,沉声道,“我会把她送走的。”
话一说完,他也似松了一口气似的。
心里的一颗大石,突然就落了地。
这么想着,盘桓在胸腔的那一丝酸涩,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聂氏大惊,“你说什么?”
她又惊又怒,“双儿,你疯了?”
陡然变高的声音,话一出口忙顿了顿,聂氏凑到陆双身边,极力地压低声音,“横竖她是记不起来了,倒不如跟了我们家,好好养个一两年,岂不正好给你当媳妇?”
陆双猛地蹙起眉。
忍了许久的闷燥,此刻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他声音冷硬,“我不要。”
“我的儿,你莫不是傻?”聂氏双眼瞪得像铜铃,“你打着灯笼十里八街去找一找,也再找不到这样标志的美人!娘这都是为了你好,白捡的媳妇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