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门声消失了,安静了一瞬,然后猛地传来了一声巨响,陆双直接踹门冲了进来。
他几步冲到床前,双手箍住她发抖的肩头,“环环、环环、”
顾环毓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陆双拍着她,紧张地盯着她,“有我在,别害怕。”
许是少年眼中的焦急与关切触动了她,顾环毓愣愣看着陆双,羽睫一颤,又落下一行泪来。
“陆双……”
“我想回家……”
“我不要在这里……”她悲恸道,“我要回家……”
所有的假装,所有的坚强都没有了,此时此刻只有她最真挚的期许,凝结成她最念念不忘的四个字:她想回家。
回她原本的家。
陆双沉默了。
他的眼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有什么情绪再次被他深深地压下,仿佛簇簇的火苗一瞬即燃,幽亮渐渐熄灭。
只是一瞬间,他眼中的色泽都不见了,成为了一片安静的黑。
“我一定让你回家。”
顾环毓抬起头。
“真的吗?”
“如果你信我。”陆双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骗你。”
顾环毓内心一震,连哭都停止了,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彩,一刹那光华盛放。她急急抱住陆双的胳膊,将他视为风浪中的救命稻草,在这个孤独的黑夜里,她从未有过的依赖他。
“我信你!”
她又重复一遍,“我信你!”
陆双低头看她哭的红彤彤的眼尾。
他忍不住想抬手擦去她脸上冰凉的泪,但是最终收回了手,手握成拳,放回到膝上。
“那你别哭了。”他轻轻道。
顾环毓一怔,安静了下来,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橘黄色的油灯不知何时亮了,在帐中投出暧昧的光影。
陆双也觉得有些不得劲,干咳一声,准备离开,“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顾环毓抬头,望着陆双的脸。
许是还沉浸在噩梦里,她的眼中带着茫然,很快,她又低下头,烛光将她优美的五官映出一道深楚的影子,她的眼睛陷在一片羽睫的沼泽中。
她怔怔盯着床上挨在一起的两道影子,“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嗯。”陆双没有多问。
“你一直在外面吗?”
陆双沉默。
顾环毓没有在意,喃喃道,“我很讨厌黑夜。”
不愿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一切。
这些天,从打狼之后,她知道,他一直在门外陪着她。
“……陆双,谢谢你啊。”顾环毓真诚道。
她又对他说了谢谢。
陆双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走出门外。
顾环毓坐在床头,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在他关门之前,她突然从被子里起身。
“等一下——”
陆双回过头。
顾环毓单手扶在门框上,半边身子藏了起来,乌发如云般浮起一道飘逸的弧度,她纤瘦的身子立在暗暗的光影里,像是一道美丽忧愁的剪影,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有些气喘吁吁。
“我好像……刚才记起了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发红的眼尾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像是暗夜里的星星。
“……我叫顾环毓。”
第9章
稀疏的林子里蹒跚走出几道身影,在地上印下一道道短促的影。
“公子你怎么样!”一个下属打扮的人搀扶着一名锦衣华服的男人,“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出林子了!”
比起神色慌张的下属,公子倒是镇定的很,他松开下属搀扶的手,径直走去前面的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一旁已有眼力见的下属给他撩衣敷药。
风吹起公子凌乱的几缕头发,露出俊秀深邃的眉眼,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自有一股矜贵和风雅。
“你们一路为了护我都负了伤,先休息一会吧。”公子平静道,声若石玉,“敌人都已退散,不着急赶路,天黑之前出去即可。”
下属跺了跺脚,看着公子胸前纱布渗出来的血渍,神色痛怨,“那帮狗日的土匪真是难缠!本以为端了他们的老窝便永绝后患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留了一手。”
半年前公子受太子之令北上巡查,几月来手腕雷霆,平定匪患无数,接连端了几个匪寇的老巢,没想到遭到了这群亡命之徒疯狂的报复,半月来,公子身边的人死伤无数,自己也频频受伤。
众人一阵唏嘘,眼中皆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刚才真是九死一生。
“公子,北上一行实在凶险,要不要再请东宫加派些人手?”
“不必。”坐在石头上的慕容彦眉目深凝,似是在若有所思。
敢杀他,他们还没有那样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