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些酸儒口中的红袖添香也未必不是一件雅事。他不禁轻轻一笑,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容缓缓收了回去。
所以那时在江南,在秦淮河畔,那皇帝老儿也是过得这样的日子吧?
若不是他风流天下,又如何有了自己这个皇宫里人人瞧不上的野种,又怎么会有母亲的白绫一死。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总有一天他会杀回皇宫,告诉所有的人,就是他们眼里看不上的野种,笑到了最后。
那个时候,他也会亲自送他的好父亲最后一程。活了这么久,他是时候该休息了。
慕容彦轻缓的脚步声惊动了顾环毓,顾环毓见是他来,连忙俯身给他行礼,“见过殿下。”
慕容彦伸出一臂,很自然地欲要扶她起来,大手落在她的眼底,牵起了她的手。
顾环毓身子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把手撤回来,竟是没有松开,只能无奈任由他牵着起身,待站稳之后,她趁着他松懈很快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又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慕容彦神色依旧温和,笑容淡淡,好似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环毓正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片刻后便有一貌美侍女抱琴进来,侍女向两人行礼,然后施施然跪在了屋子中央。
顾环毓不明所以,便听见旁边的慕容彦声音淡淡道,“见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此女能歌善琴,不妨让她给你弹奏一曲,舒展一下身心。”
素枝温顺地点头,然后便开始轻柔慢捻抹复挑,不由自主的,她抬头轻轻看了一眼顾环毓,看到她的脸时,一时竟是怔住,她失神的功夫,不小心弹错了一拍。
顾环毓和慕容彦都善音律,两人都听出了这一点弦外之音,但是谁都没有挑明。
等到一曲终了之后,慕容彦问顾环毓,“可还中听?”
顾tຊ环毓笑了笑,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很好。”
素枝听她的声音都是玉石般悦耳温柔,不由得更多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在她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多谢姑娘谬赞。”
退下去的时候,她仍是神思不属,又望了顾环毓一眼,神色复杂,才慢吞吞地离去了。
慕容彦看顾环毓望着素枝离去的背影怔怔地,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环毓回过神来,道,“这个女子生的很美。”
慕容彦见惯了世间的美人,倒是没有觉得素枝美到哪里去,在他眼里,貌美的女子皮囊都是很千篇一律的。如果没有在春日宴上的那一次惊鸿一瞥,那么慕容彦可能对顾环毓这样的美貌也没有太多印象。
他声音温淡,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只吩咐她道,“收拾收拾,我们要准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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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彦说收拾,那便是雷厉风行的收拾,仅仅不到两天,他便带着顾环毓,准备朝定北出发了。
顾环毓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马车里,旁边还坐着静静翻书的慕容彦。
马车内檀香袅袅,香气清雅又令人有些昏昏欲睡,但是顾环毓不敢睡,只能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裙角发呆。
慕容彦垂眸慢慢翻看着书籍,一只手抵住微微歪起的耳际,动作清雅慵懒至极。跟顾环毓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看折子的,一双眼睛分明是看着书籍从未抬起过,但却像是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洞悉在了眼里一样,他目光不移,随意从案上拿起一本书推给他。
“无聊便看看书吧。”
顾环毓的眼底便多出来了一本列国游记。
她眼睛一亮,翻开了书页,看到里面都是图文并茂的地方风物志,煞是有趣,草草看了几页,看着看着竟然真的看了起来。
女郎侧脸柔美,轮廓优美,专注看某一样东西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柔和静雅,令人挪不开眼。慕容彦突然抬头就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微微一笑,张嘴想要与她说什么,还没开口,便脸色变了,突然一把把她拽到了身边。
顾环毓大惊,书籍从手中脱离落地,她还来不及去捡,下一刻便被拉到了一个淡淡龙涎香的怀抱中,慕容彦一展宽袖把她覆住,厉声道,“别动。”
几乎是他的话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厮杀的响声,然后马儿嘶鸣,马车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慕容彦掀开车帘,声音十分平稳,“何事?”
“是刺客。”卫林急促道,“公子不必担忧,只是寥寥几人。我等在前面挡着,公子请一定小心!”
慕容彦没有说什么,放下了帘子。过了一会之后,有锋利的箭矢扎入了马车,像一把刀子一样扎在了车辕外面,发出噔噔噔的响声,顾环毓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