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与农事相关,李福山原本严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马夫手里的铁犁工具,发现它们与平日所用的确实有所不同。
“既然带来了,那就试试吧。”他点了点头,招手叫人把耕牛拉来。
马夫赶忙上前,将犁具套在牛身上。
他来之前特地下地操作过,如今上手更是熟练,一口气就走了个来回。
李福山常年与农事打交道,怎会看不出这犁的妙处,看着这一来回下来,干巴巴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我先前听说沱南鄞州一带研制出新犁,比咱们以前的长辕犁更好用,原来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果然名不虚传。”他赞叹道,“用起来看着倒是轻巧,确实适用咱们沱东的小地块。”
李莲心笑曰,“此去鄞州晋城,有幸结识制作新犁的主人,便与她要了几把带回来,回头找铁匠仿制打造,让沱东的老百姓也能用上这么轻便的农具。”
李福山没想到她居然认识改良新犁的人,颇有兴趣问道:“能打造出如此神器的人,想必是位农耕老把式吧?”
李莲心摇了摇头:“新犁制造者是两位年岁跟我差不多的女子,一位家境贫寒,自小就跟着母亲下田,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了。”
“另外一位是晋城佐官,慕容家的人,虽是女子,但胸怀天下,心系百姓。自慕容城主就任以来,她一直帮忙处理政务,劝课农桑。如今的晋城今非昔比,就连咱们的吴郡,再过两三年,怕是不及她们那儿繁华了。”
李福山听后惊愕不已,“十几二十岁的女子竟有此等天赋和才干?”
李莲心道:“如今二人的事迹在晋城已是家喻户晓,祖爷只需稍稍打听,便能知晓。”
听到这里,李福山不禁对她口中的两位女子肃然起敬。
“不过这犁不是说被钱家给包圆生产售卖了吗?怎的旁的人也能打造?”
李莲心回道:“当然不是,那二人说了,农人不易,改造农具本就是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只要各家能打造得起,均可自行改作制造。”
“真是大气的女子,”李福山点头,“难得你能结识这样的人物。”
感慨完之后,才皱着眉头道:“你大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莲心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缓缓回道:“事情大致如传言所说。”
李福山先是痛骂孙迁一顿,随即又恨铁不成钢道:“哎,堂堂一个大男人,遇上这么点事就如此想不开,若是李氏一族家主之位交到他手上,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李莲心道:“不管怎么说,大兄也是受害者,更是代表我沱东李家的颜面,家里的事关起门来吵吵闹闹无伤大雅,但对外,却由不得旁人对我李家指指点点。”
“不过我已经拜托慕容城主帮忙留意孙迁下落,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李福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她姐弟二人自小没少被大房欺负,如今李文通死了,她居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能有如此眼界和胸怀。
而且听那熟稔的语气,她与慕容家族的人,似乎交情还不浅,如此比起李文通那厮,似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重新审视着这个平时并不怎么注意的后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若是你父亲能有你这般远见,我李氏一族近二十年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风评。”
李莲心低头回道:“我虽不满父亲这般对待我母,但也不愿以此指责他,悖了孝道,再坏李氏一族的颜面。只盼他有朝一日能大发慈悲,放我母出铜楼。”
李福山听完骂道:“蠢货,李玄所为,实在该骂!”
说完又叹了口气,他是长辈,当然能骂李玄,可她做孩子的,又岂能跟自己这般能随意责骂自己的父亲?
不过眼下这后辈能做的,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你今日来找我,不只是为了送我一把新犁吧?”李福山板着脸问道,“若是为了继承人之位,我劝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帮不了你,家主也未必会听我的。”
他直接点明了李莲心的来意,但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
李莲心摇了摇头:“我和文昭并无其他野心,唯一关心的,是被锁在铜楼里的母亲。我和文昭都已长大成人,却从未在她膝下承欢尽过一份孝心,时常感怀自伤,内疚不已。如今不敢奢望其他,只想接母亲出楼,陪她安度下半辈子,以尽孝心,仅此而已。”
李福山听到铜楼的事就感到烦躁不已,因为这事他没少跟李玄拍桌子吵架,可吵归吵,李玄是家主,他不愿放人谁也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