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董芸哪里还有素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气,“粥我能喝,可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菜?炒豆角?这么多人辛苦了一早上,割了这么大一片稻子,你就拿豆角来应付?荤菜总得有一个吧,清汤寡水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曾婆子怒了,骂道:“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要念书,全靠这十几亩的田地过活,去哪里要肉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知道持家的儿媳,还不如和大有死在外头算了,回来膈应我——”
董芸听到这话,眼底闪过凉意,“前些日子我刚给你三十两,一斤肉不过十五文钱,你却连几十文钱都不舍得拿出来,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大根夫妇听着婆媳二人争吵,心中也不是滋味,曾婆子这是看人下菜,就因为大根一家子欠了董芸的恩情,又加上夫妇二人向来逆来顺受的性子,老婆子根本就没将他们一家子当成一回事。
但听到董芸质问婆婆,两人感激之余又不禁忐忑,熊氏怕董芸被婆婆苛责,赶紧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芙宝娘,杏花在家里弄了饭,我们一家子回去吃,吃完了再过来割稻。”
这话一出,曾婆子脸一黑,哪有请人来帮忙,却让人回家吃饭的道理?村里人要是知道了,不得戳她的脊梁骨?况且这四人回去了,谁知道下午什么时候回来?
转头就把怒气撒到董芸身上,骂道:“你这贱妇,和我在这里吵什么,我好心好意拿饭菜来招待他们一家子有什么不对,当初要不是咱家,梨花和杏花都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不过是让他们来帮忙割一下稻谷,又没逼他们做牛做马。你在这里瞎嚷个什么劲?”
一旁的芙宝大概也听得出母亲和祖母在争执什么,扯着曾婆子的裤腿道:“家里有肉,鸡肉,好吃,给梨花吃——”
大根几人赶紧背过身去割稻,装作没听到这话。
董芸这下更气了,还以为婆婆抠门就只煮了粥和青菜,没想到家里还有鸡肉,可这鸡却不是给他们这些人吃,而是给她和自己的好儿子独食的。
这下想忍也忍不住了,可刚要发飙时,却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芙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曾婆子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呢?哪里有肉?有肉我不早拿来了?小小年纪就知道骗人看我不打死你!”
离得最近的梨花见到芙宝被打,赶忙一把将她抱起来护在怀里,曾婆子的第二巴掌打在她转过去的背上。
“躲什么躲?我们曾家的孙女谁让你抱了?脑子有坑的东西你瞎掺和什么?把她放下来看我不打死小王八蛋!”
“够了!”董芸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一把将梨花二人拉到身后,往前逼近了几步,一双杏眼紧紧锁住曾婆子,“你再敢动手试试!”
曾婆子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儿媳这个样子,眼眸冰冷,两道目光像是冒着寒光的利刃,仿佛她要是再向前一步,那利刃就要刺破她的眼睛。
她记得这个年轻的女人刚到她家的时候,一开始看着生人勿近,可每次骂她她从不还嘴,更别说动手,叫她做事她也做,却从没喊过一声苦一声累,于是她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稍微不顺心,就会骂上两嘴。
如今见她这个样子,恍惚间这才记起来她刚来时那周身冒着寒气的模样,那冰冷视人如死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曾婆子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小妇人,何时被如此凌厉的目光盯着,她不知道这个儿媳怎么会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气气势,明明头顶阳光炽热如火,但在此刻的董芸面前,她却觉得四周如同冰窖一般寒冷。
“她是我孙女,我难道还不能教训了?”曾婆子别开眼,仍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你不能!”董芸冷声道,“你若是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别怪我不顾大有面子,还有,你听清楚,梨花是我救的,银子也是我的银子,别拿我的人情来作为你胡来的本钱,他们不欠你什么,你要是不会做饭就别做,我回去做便是,我不拿你一粒米一勺油!”
“你——你——你真是反了天了!既然你嫁给了大有,你就是曾家的媳妇。她们欠你的就是欠曾家的,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曾婆子气得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