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刑部那边的侦察出了结果。
言洄找到的、那封奚国公递交的密信的确是假的,但.....是奚玄伪造的。
她伪造了一封伪造的信。
“为权而已,奚公子堕落,不堪为人孙,老国公得知他罪行,想要举报他,但奚公子先下手为强,利用当年郑氏谋反之案中不够坚实的证据链捏造伪证,用来要挟老国公,让老国公放权且不得举报她,结果老国公不肯,于是奚公子狠心杀之.....如此行事中牵连的证据,都能跟皇子殿下提交的罪证关联。”
言洄骑马在奚氏府邸外,看着封绝的世家之首,想着这几年他的公子看他的眼神。
原来如此,那时就决定利用他了。
借他的手反推。
自己入局,死身毁名以保奚氏。
所谓奚为臣捏造诬陷他母族的那些证据,早就被她毁掉了。
她,全然没考虑过他。
只是一个书童而已。
下了雨,他一身都淋湿了,垂着眼,好像极年少时看着他的母妃在慌张恐惧中死死捏住他的肩膀。
“记住了,记住了,是奚为臣,他害了咱们家!”
“我儿,你要记住,他是我们的仇人!”
“他毁掉了一切....你本该是皇子啊....我的儿....你应当是未来天子....”
“我的儿,为你外祖一族复仇!”
“记住了....”
她不是自杀,是被赶到的宦官掐着脖子灌入剧毒。
生生用最恶毒的毒药毒杀致死。
他看着她蜷缩挣扎,浑身恶臭因为毒而发作,发髻钗金绫罗全然被污渍沾染,七窍流血。
他站在雨中,被勒令生生看着这一切。
而他转过头,看到他的父皇站在屋檐下,冷冷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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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纾在府邸收集情报,得知了韩冬冬离任,被陛下亲派到了樊楼,而奚玄,就被关在樊楼。
恨是真的,厌是真的,杀人诛心也是真的。
但不愿让她被人戕害在其他狱中也是真的,只有韩冬冬当前能保她。
哪怕现在在外已有人宣扬奚玄勾结羌族贪狼将,两人有书信往来,秘密勾结,当年拢城一战也是因为她才导致韩家一家人惨死。
韩冬冬在樊楼中理当折磨奚玄。
真真假假,人心背离。
她在想幕后做这个局的人可真厉害,用一个人的下狱就诈出了这么多年都难查分明的帝国权力朝堂脉络。
人人的嘴脸都如此分明,莫怪祖父说他不喜欢王都这个地方。
地方是好地方,人不是什么好人。
待久了,好人也会变坏人。
因为权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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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能进吗?”
风雪飘摇,她解下披风,冷眼看着眼前拦路的韩冬冬。
后者憔悴了许多,眉眼邋遢着,伸手拦下了她。
“殿下,您,不该来这。”
她瞧见了樊楼天牢的防卫规格非比寻常,心里微顿。
“看来,有别人先来了。”
她猜到了太子,但没想到.....
昏暗的甬道中,韩冬冬被一个宦官传令,带着她进去了。
她一步步走在这充满腐朽跟血腥味的甬道中,恍然想起之前在明堂高雅的书画阁楼内瞧着那人的一幕幕。
再看看眼前这不堪的地方。
她抿了唇,突顿足,看着那天牢尽头的暗牢外面站着的人。
明黄龙袍的君主,托举着毒药的宦官,他站在门外,双手负背,面无表情看着窗口,看着里面,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周燕纾起初没听清,直到走过去,淡着脸要行礼,仿佛来这里也没什么波澜,但陛下拖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往里面看。
她不想看,可还是看了。
看完,她没什么表情,只想着原来脚趾甲是可以生生剥下来的。
原来会流那么多血。
原来,那么痛,也是可以不喊的。
原来,那个人蜷缩在地上喘气如被冲上岸的鱼,奄奄一息,披头散发,毫无风华之态,但她也会笑。
笑着对言洄说。
“殿下,血很脏啊。”
是啊,血很脏啊。
周燕纾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卷拳,转头,看到帝王脸上的恨跟木然。
她不理解,就因为奚玄非要保奚氏,斩断了帝王合理灭掉奚氏的路子,触怒了帝王之心?
奚氏若是一开始为次,奚玄为重。
何必本末倒置,除非.....
“陛下,爱已释放,也可以转变得这么快吗?”
“不会痛吗?”
她问。
因为下棋那天,她看到的爱是真的,哪怕不是自己血脉,那种爱跟诊视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