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边,是凉王故地。”
“凉王一双儿女,当年皇爷爷将之定罪,世子斩首,满门灭,但郡主失踪,却是嫁入奚氏,隐姓埋名,多年后,又有一儿一女。”
“其子,既为本宫所伺候的公子。”
“本宫在想,我的公子是否别居于那,决意与本宫此生不复相见。”
这人偶尔自称本宫,但有时候又会提“我”,像是不经意,又像是一种固执。
女子不语,放下杯子,先出去了。
太子亦提步而出,过了下面,因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属上前撑伞,俯首请命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处理什么,烧了就是了。”
“不是主张献身祭鬼神?成全他们。”
“熟肉扔进禽笼,喂鸡。”
太子神色木然,看了眼小雨,目光在院中三月开的玉兰上逗留片刻。
记得当年他的公子大人院内有一株玉兰。
那会,他只是书童,却因为老太爷跟公子的规矩不能入内室,最近的三寸地也不过是在那院中候着。
春时雨,夏时知了,秋时红染园,冬雪落尽白首。
儿时等公子读书上学,夜里陪公子散步消食,也曾陪公子入朝为官,更为他淋雨沐雪从日到夜。
一株三月玉兰,是他春时静候时、所能聚思的唯一,因不能长久盯着那主卧,不然会胡思乱想。
大抵那会看得太呆了,刚洗完脸的公子在窗后瞧见了,问他是否觉得好看。
他当时说,是很好看,问公子玉兰是否为他自己所种。
那会,公子在窗后的表情有些复杂,变淡,又变得优柔。
他说,其年少失母亡妹后久病不起,是老夫人特地从老家移了一株玉兰幼株,亲手种下。
“多年郁葱,花色绵延,随春时而赴约,从未失诺。”公子抵着窗望着花树,似乎也很喜欢。
当时年少的他忍不住说了什么?
公子,我也每日来赴约,四季都在,比它还准。
那时,公子一怔,后低眉浅笑,身体消失于窗后。
第39章 隐瞒
咳完, 罗非白平静下来,杜绝两人关切询问,她直接主动转移话头。
“江松可还好?”
江河暗惊, 但一想后者既然来了学院, 先生可能提及了自己婉拒儋州“雅风学礼”的机会,聪明如大人,自然猜到了自己不去的理由。
非长辈身体有碍,酒肆生意无人照顾,自己也没理由拒绝这般好机会。
“大抵心境受困,身体染疾,正在疗养。”江河谈不上多痛心或者冷漠,既平心对待。
也许对这位始作俑者却又无法在司法上论罪的大伯, 他内心是鄙夷厌憎的, 但看他日日夜夜惊惧他人议论,坐立难安,噩梦缠身, 痛苦不堪,又倍感复杂。
罗非白瞧着这少年郎的清秀忧郁模样, 思虑一会, 道:“你很敬重山长?”
江河又惊, 斟酌了下, 还是实话实说, “我只是觉得以我家中那些事, 但凡有些心思问一问, 就能知道, 其实禁不起议论,山长是好人, 一向爱惜学院中的同窗,但强行带我这么一个父辈确实违法的学生出席那么多文坛大家所聚的风雅之所,损耗的同样是他的名声跟人脉,其实得不偿失。”
“若我有才,有运,终将不负期待,若没有,不必强求。”
在这人面前,他生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敢撒谎,老老实实道出心意,却....再次惊讶瞧见素来笑面虎似的罗大人垂眸而笑。
这笑,与往昔截然不同。
染着窗外的深绿意浅花色,幽幽如白日风月。
“本官倒是想强求。”
江河本来发怔,此时迷茫,却见罗大人撑着下巴笑盈盈瞧着他,又有几分正经。
“今日入夜,所居后院候着,这位差役哥哥会送一些东西给你。”
江河有点害怕。
官府跟这位大人能给他送什么啊?
他下意识想到归县那会送尸......
“多谢大人,不知有什么能为您差遣的吗?”
真聪明啊,这小孩。
罗非白笑了,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后者上前来双手端住茶杯。
“读书期间,可以多关心下同窗跟一些学长们今年跟往年之事,以及这山中路径,越细越好,但又不要被人察觉,不过为了功名,偶尔问一下这几年是否有什么官员入山,跟学院常有往来.....这些事,未来可能对本官有益,自然也会对你有益。”
江河内心激荡,懂了,喝完茶,俯首退出去,顺便关上小门。
此时茶室内只剩下罗江二人,江沉白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