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等了会儿,男人却迟迟没说完剩余的话,反而改口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睡着了,我并无非分之想。”
“我…我知道的。”云朵连忙点头,“二爷不必为这种事放在心上!”
沈誉似乎笑了一下,“这话该我说才对。是我冲动才冒犯了你,该我求你莫将我那晚的混账行径放在心上。”
云朵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在此之前,她本打算好再见到沈誉时就该向他表明,无需再特殊照顾自己。
她不懂王宫里的规则,这些天却也渐渐明白,沈誉为何会接连半月都歇在自己房中,又为何会故意在王后跟前与自己佯装亲密。
只是有一点却怎么也想不通透,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妾室,云府也早已中落,沈誉何必会做到这个份上,就连裴小姐都好奇地来了。
可是人在旁边了,她又问不出口。
万一他以后真的不来了...
沈誉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不由得偏头再次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蹙着眉,一脸愁容。
他眸中光芒也暗下来,只好烦闷地看着鱼竿。
两人沉默地坐着,太阳很快就坠落天际,荷塘里渐渐凉下来,荷叶深处能听见隐隐的蛙声,衬得空气更安静。
云朵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些话来说。
可她这样无趣,所见所知的都是些蝇头小事,沈誉会不会觉得烦,若什么也不说,未免又太木讷。
沈誉就坐在自己身边,一只脚曲着,手自然搭在上面,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就和以往每次在路边摆摊时她偷偷看了无数遍的那位公子的身影重叠。
只是这次,她能看得更清楚。沈誉的侧脸,他垂着眸子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抿成一条线的唇...还有手背的青筋,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融进渐入墨色的荷塘里。
正愣神之际,那画中人忽然转过头来。
云朵闪避不及,偷看的眼神被抓了个正着。
她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可实在没脸开口。
男人只是问她:“觉得很无趣?”
云朵红着一张脸摇头。
沈誉的视线很短暂地在她脸上的红晕处停了会,又说:“那要不要试试?”
说着把鱼竿递了过去,“我教你,很简单的。”
云朵犹豫了会儿,伸出手接过来。
鱼竿做得很简单,就一根细长的竹竿,但手柄处打磨得倒很圆润光滑,还留着男人手心的余温。
男人把鱼线收回来,揭开一边的小罐子,里面装着比手指还长的小虫子,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云朵只觉浑身直冒冷汗,猛地往后一缩,险些碰倒装鱼的竹篓。
沈誉立即将盖子重新合上,脸上神情有些尴尬,“吓到你了。”
他平日里粗糙惯了,竟忘了这些虫子会把人吓住。
云朵颤巍巍地握着鱼竿,心有余悸地盯着那个罐子,“那个就是用来做鱼饵的?”
她虽没钓过鱼,却也知道钓鱼是要鱼饵的,只是从未想过鱼饵会这样吓人。
男人已将饵料拿到另一边,侧过身子挡住,把蚯蚓挂在鱼钩上,再利落地扔进水中。
云朵什么也没看清,只好盯着远处那一圈圈的水波道:“这样就好了?”
沈誉拍掉手上的泥土说:“现在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云朵懵懂地点头,认真地举着鱼竿,一双眼睛定定盯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她的神情太过专注,惹得身边的人轻笑出声。
“不必一直盯着,当心把鱼吓跑了。”
“啊?”
云朵茫然转头。
男人心情似乎变好,连声音也轻了几分,伸手在她握住的地方旁边持住竿,稍微用了些力,移到云朵腿侧,“那样举着太累,找个你觉得舒服的地方放着,一会儿鱼上钩了,就会拽你的线,你自然能感觉到。”
距离突然拉得有些近,那股淡香又窜进鼻子。
云朵这次终于分辨清楚,像是一种木香,又混着杏花的味道。
奇怪,现在哪里还有杏花么?
沈誉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喜欢,“是不是很重?”
这竹子很长,的确不适合姑娘。
“还好...”
云朵头也不敢抬,低头看着他握着鱼竿的手。
只要稍微往下一寸,就能碰到自己的。
她还记得这只手的触感,暖暖的,充满力量。
她咬了咬唇,将脑中不该产生的念头驱逐,耐心地等着鱼儿上钩。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方法不对,一直等了很久那条鱼线也没动。
她脸上臊得通红,“鱼儿不喜欢我...”
沈誉失笑,“谁会不——”
他话说到突然噤了声,生硬地改口说:“垂钓最为考验耐心,收获也时好时坏,这是很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