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目光却总在退后,与方知悟越来越远。
不、不是这样的。
他明白什么是爱。
即使池霭坚硬、冷淡、锋利,经常刺痛他,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方知悟内心的真实自我,困在躯壳中大喊出声。
然而反映到彼此对立的现实之中,他仅仅敛起下颌,迎着干涸而疲惫的表情,用很低的声音反驳道:“池霭,那你又懂得,什么叫做/爱吗?”
“也许我不懂得吧。”
“可我也做好了一生不懂得的准备。”
池霭偏着头,穿过方知悟碎发的间隙,去看窗外高悬天空的新升日光。
她感受不到方知悟灵魂之中的拉扯碰撞和难舍动摇,只观察着对方冷硬的面孔,露出柔软如同春水荡开的笑弧,“其实不懂爱也好,至少我们的心都不会受到难以修复的创伤。”
池霭想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也应该走了。
便用手指着茶几上的礼物钥匙,笑着对他说道:“阿悟,这些东西记得收好。”
言毕,她转过身体。
而这时,被她抛在身后的方知悟又追问道:“你说了,不会跟祁言礼公开,在母亲康复之前,依然同我扮演好未婚夫妻的关系,是真的吗?”
池霭站定脚步,点了点头。
方知悟又道:“池霭,你说过的话,绝对不要忘。”
第69章
“坐。”
流淌着华丽而悠扬的管弦乐的穹顶餐厅, 铺陈雪白绸布的长方形樱桃木餐桌。
祁言礼坐在终点的主位之上,对着被身穿三件式西装的侍者指引而来的方知悟说道。
方知悟毫不意外自己会收到祁言礼的邀请。
按照祁言礼目前和池霭的关系,如果在得知他已同池霭见过面后, 仍未做出任何应对的措施, 那么方知悟才应该担心自己是否在这场三人战争中注定了惨败的结局。
好在。
祁言礼也不是那么底气俱足。
方知悟默不作声缓和了不定的心绪,他以与祁言礼相对的姿势,坐在了餐桌的另一头。
待方知悟落座,祁言礼打了个响指, 对在旁恭立的侍者说道:“好了, 上主菜吧。”
他没有询问方知悟爱吃什么, 只是在吩咐完侍者之后和颜悦色转过头来:“你最喜欢的餐厅,最喜欢的音乐,最喜欢的菜我也已经点好了,下午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牛排,用的是肉眼的部位,五分熟,罗勒叶配黑椒汁——你对我安排的一切还满意吗, 阿悟?”
诚如祁言礼所说,这穹顶餐厅VIP包间里的所有陈设, 都顺应了他的审美和心意。
如果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婚妻做了什么。
如果彼此的关系还一如过往般亲密无间。
那么方知悟相信, 今晚绝对是个美好而享受的夜晚。
可没有如果。
一切都回不去了。
方知悟半抬着的、与祁言礼对视的瞳孔中浮动着难掩的阴霾。
他嘴唇微启, 意味不明地说道:“这家餐厅, 是我带你来过的。”
祁言礼越发开怀:“是啊,还得感谢你, 要不是你带我来了一次, 我也不会知道这家餐厅的菜肴都这么合我胃口,我更不会频繁光顾, 成为他们的常客。”
祁言礼表面指的是饭菜。
可真实的意思,方知悟同他皆心知肚明。
也因此反唇相讥:“既然是我带你来的,你应该明白先来后到的顺序。”
祁言礼笑眯眯地说道:“打开门做生意而已,谁的生意不是生意。”
“但如果我早点想起这家餐厅,提前预订了位置,你以为你能抢得走吗?”
面对方知悟鲜然带着几分鄙薄的言辞,祁言礼却是没有接话。
他笑意不改,唇畔不甚显眼的凹陷将他的面孔衬托出没有棱角的温和感。
银质的刀叉在灯光下闪耀,方知悟看着祁言礼避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品尝起前菜。
在对方的无言里,方知悟突然明白了有时候不需要辩驳,现实就是最大的羞辱。
他能强迫祁言礼放弃预订这家餐厅,却不能强迫池霭放弃他,转头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方知悟冷沉的面孔更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堪堪克制住上涨的怒火,没有掀桌过去狠狠给祁言礼这张充斥着伪善和肮脏的面孔来上一拳。
祁言礼吃菜,方知悟僵坐。
两个人的沉默对峙使得视野全开放的穹顶之外,那些明烁灿烂的万家灯火都暗淡了下来,直至侍者端着两份截然不同的主菜进来,才稍稍打破冷凝的气氛。
“方先生,您的干式熟成肉眼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