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青恋恋不舍地挽留不成,唤起方知省道:“那就让阿悟他哥送你回去。”
……
方知省的性格接近端肃庄严的方鉴远,开的车是停在方家车库中的另一辆迈巴赫。
低调的黑色豪车冲出侧开的雕花铁艺门驶上盘山公路,明亮的车灯随即划破寂寥长夜。
池霭和方知悟认识了多少年,就和方知省认识了多少年。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为着江晗青的病情,与自己开启一段契约未婚夫妻关系的人是方知省,那么时至今日,发生过的无数闹剧都可以有效避免。
方知省持重、严谨、冷静,同方知悟相近却更显内敛的面孔上时常架一副细边眼镜。
在寻常人酒足饭饱,洗完热水澡准备上床的夜晚,他从发型到行装依旧一丝不苟。
池霭坐在他斜后方的车座上,望着在防窥膜的加持下更加幽暗的窗外夜景。
方知省将车开得很快,却十分稳妥。
她长时间注视着碎成连影的道旁树植仍然不觉眩晕。
临到迈巴赫下盘山公路时,方知省客气询问:“会觉得无聊吗?要不要放点音乐。”
池霭从善如流:“知省哥放自己喜欢的就行。”
于是慵懒慢调的爵士乐从车载系统中如融冰的流水般涓涓而出。
不久前池霭刚在江晗青面前提到爵士音乐会,此刻方知省就播放起相关的内容。
池霭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耐心地等待着。
一首歌即将结束时,方知省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爵士乐是阿悟喜欢的。”
池霭笑道:“是啊。”
“所以,你那两张票不是给我母亲的,对吗?”
方知省的口吻是问句,语义内容却是笃定。
他如此说话时,浑身上下无形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
然而池霭并不畏惧,她迎向方知省通过后视镜审视自己的目光,说道:“知省哥多心了,我只是觉得方家庄园虽然很大,但看久了同样的风景,江阿姨也会腻的。”
“身体要保养,心情也要愉悦,两者结合,江阿姨才能彻底康复。”
方知省没有接话。
十多年的相处过程,他显然清楚池霭的个性远非自己的弟弟方知悟那样好懂。
他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方向盘,加速的迈巴赫稳当超过一辆又一辆拦在前方的轿车。
当空间的气氛流向另一种半凝固的状态时,他淡淡道:“阿悟上飞机那天是我送他去的,他喝了不少酒,吐了一回,又叮嘱我不要和父母,特别是不要同我母亲提起。”
方知悟竟然醉着酒上飞机的。
池霭有点意外。
在她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拥有过方知悟全然喝醉的记忆。
他仿佛在母亲的子宫里就学会了喝酒,哪怕是最烈性的洋酒,灌下喉咙也不见失态。
这句话出口,方知省终于在池霭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了一丝讶然的情绪。
他随即道:“我也挺惊讶,可是问他为什么,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就因为在他揭破其实彼此并不相爱时,自己没有出声表示默认这一点事吗?
池霭从来不曾想到过,方知悟也会有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时刻。
心中的警铃大作。
加快的脉搏提醒着她,必须在方知悟对自己产生势在必得的欲望前斩断他的不理智。
池霭将脸隐进路灯顾及不到的阴影里,苦笑:“说实话,我时刻记得方叔叔和知悟哥你们当初对我的嘱托,瞒过江阿姨,让她安心做完手术身体好转,但不要让阿悟陷入情感。”
“阿悟送我的跑车超过了常规的程度,我执意不肯收下,他就和我吵了一架。”
方知省当然不会认为池霭所说的“超过常规范围”是指礼物的价格,他回想着方知悟订购这辆跑车兴致冲冲的眼睛,和任意细节都面面俱到的认真,倏忽感到心底一沉。
那头池霭犹自说道:“只是我拒绝了他,却不好让他一个人在国外僵持着。”
“再加上江阿姨手术的日期越来越近,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我总要想办法劝他回心转意。”
池霭唇角的苦涩弧度加深了些,声音益发低沉。
她按照自己的计划缜密地导演着这场戏码的进行,而后耳畔传进方知省彻底倒向她这边的安慰:“阿悟这个臭脾气,你没必要惯着他,我会让他赶紧从国外回来的。”
“谢谢你,知省哥。”
池霭道谢完毕后就陷入了安静。
在年幼的时候,和方知悟的交锋过程中,她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