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秒针一点点转动,整个房间静得能听到的只有衣琚自己的呼吸声。
一个人住的别墅原来是这样冷清,衣琚全款买下一栋别墅的人生目标有些动摇了。
呤呤——
手机唯一设置成铃声而不是震动的联系人打来了电话,衣琚顿了下,随即接了起来。
“老师。”
“洨琚,最近怎么样了。我看到你发的新画了。”老人苍老的声音难得带着一点点的雀跃,“画的很好。”
“嗯,老师,状态回来很多。”衣琚也跟着嘴角沾染了笑意。
“你,你没受我们影响就好,老师就放心了。”
“老师你放心吧,我好着呢,”衣琚听着对方开始情绪低沉的声音,笑着岔开了话题,“师娘身体怎么样了?新一期疗程效果还好么?”
“郑郑姐给我发的师娘最近的照片,我看着气色好了很多。”
“郑老头,你也不要太操劳了,等我有时间飞过去看你们啊。”
电话那端的老人听着衣琚久违的称呼,强忍住哽咽,“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你要是能记得下雨天出门带伞,天冷多穿衣,我就能少操心许多。”
衣琚心想着,还真被说着了,嘴上含糊着,“知道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至此,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了话说,只听着对方浅浅呼吸声,又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挂断。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小声的言语声,一阵杂音后,是女人的咳嗽声。
“是洨琚嘛。”对方慈爱的声音含着笑。
“诶,师娘。”衣琚坐了起来,平复了下心情,“师娘现在可以说话了?”
“看,咱两个就爱说废话,要是以前,你师父一定会,牢骚电话费的事。”郑环缓缓笑道,“洨琚呀,我把你师父赶跑了,师娘想和你聊会儿心里话。”
“好,我听着呢,师娘。”衣琚轻声应道。
“洨琚,你怨恨你师父么。”郑环直白的话像把刀只插入衣琚心脏。
“不怨。”衣琚毫不犹豫。
“他差点毁了你,孩子,”郑环似乎有些难过,“如果一个父亲有了那样的念头,当儿子的不是会恨死他了么,小琚,你为什么不怨。”
“我...”衣琚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师娘会这样问他。
“老师当年也是被钱压垮了,一幅画而已...”衣琚有些哽住,似乎也无法说服自己,转换了理由,“更何况,他没有这样做不是么。”
衣琚反过来劝解自己的师娘,这个柔善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可他动了这个念头,他为了我,舍弃了你,小琚,你是不敢怨。”郑环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泪,难过极了又怕那端的孩子更加难过。
衣琚张了嘴又合上,良久,男人栽在床上,手臂微掩着眼。
“这是应该的,师娘。”
“人的一生中爱的人总会有个顺序,老师把您放在心头,我也是。”
“如果,回到那个晚上,如果只有我身败名裂才能换师娘你健康,我是愿意的师娘。”
“小琚,你这样,有没有想过,师娘不愿意。”
对面女人颤抖的声音尽量的平稳温和如常,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句,像是小时候用着一口吴言软语,语重心长的教他打架一样,“你要多大,才会学会爱自己。”
“别人伤害了辜负了你你,你要恨他怨他也好,还是报复回去也好,都是被允许的,而不是拔下伤口上的刀告诉对方——你看,拔下来了没关系的。”
“原谅是在你的伤疤结痂后的事情,爱和伤害是不能抵偿的,我的孩子。”
“不要在别人伤害你后还要伤害自己,小琚。”
对方说完似乎怕再也忍不住哭声,立即挂断了。
衣琚眼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双黑眸里流露出悲伤,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困惑。
爱和伤害不能抵偿么?
可伤害不都是爱才会带来的东西么?
不能抵偿,那又该如何面对过往的那些真诚的爱意...
衣琚心口的疼痛,愈演愈烈,他如常掐抓自己的右臂,以此平缓心脏难以忍受的疼痛。
衣琚认为他没有多伤心的,可他的身体似乎不听他的。
良久,满额头冷汗的衣琚总算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呼出一口浊气。
就这出息了衣琚,男人苦笑一声。
衣琚深呼吸了几下,心律平和了许多,又一次拿起手机,翻了翻各个银行卡里的存款,归拢了一下,留下一个应急的数额,剩下的全部汇到了那个熟悉的卡号上。
衣琚流程早已经熟练,可当他最后再次点开对方的聊天框,想告诉老师,钱打过去了,不够他还有。
但看着聊天记录里两人干瘪的谈话,以及每次汇款后对方让他不敢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