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随意寒暄几句,商凭玉便找了借口离开。
临到门前,他长眸扫过候在门外的翠羽,压低声音,沉声提醒:“好生伺候着,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翠羽完全不敢抬头,只躬着身子,恭敬称“是”。
这人差遣她来侍奉容消酒之前,曾多次叮嘱,要她时刻跟在容消酒身边,想方设法不让容消酒出府。
至于原因,她不得而知,却碍于他的威压,不得不照做。
遂即唯恐容消酒消失在自己跟前,她直到深夜都候在里间外。
容消酒尚沉浸在商凭玉的话语中。
她究竟该不该相信他?
或许该直白些,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个遍。
比如他究竟对她是何情感,为何愿意帮助她,那他又想在她这里得到些甚。
瞧着他自回京后,便多有盘算的模样。
容消酒忽而记得上官棠说过,害商惟怀成为死囚是他蓄谋已久。
那他当下又在蓄谋甚?
是否也将她算计在当中?
一箩筐的谜团剪不断理还乱,直到夜半三更,她才压下心绪沉沉睡去。
翌日,容消酒醒来后,依旧沉浸在说与不说的纠结中。
正当她以为,一切的生活状态又恢复到她刚来商府时。
便见翠羽总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这不紧引得容消酒起疑。
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她昨日醒来后,翠羽同她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唯唯诺诺,连眼睛都不敢同她对视。
她正拨着香灰的手一顿,撂下香匙,语气故作嗔怪,试探开口:“瞧你过分谨慎的模样,倒像是我苛待了你去。”
站一侧的翠羽闻言,眉梢微颦,面上闪过慌乱,可只一瞬,她扬起一抹笑,“大娘子这话好没道理,哪里就苛待了我去。”
“如今侯府中的晋园和淮园合并,刘妈妈为了镇住淮园那头的人,对咱们晋园里的人也越发不留情面,教导我等要时刻拘着礼数,莫丢了她的脸面,叫淮园那头的人拿了话柄。”
她言语自然流畅,倒真像是受了刘妈妈教导,不得不拘束着的模样。
容消酒深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回了句:“是嘛。”
她不信。
尽管翠羽说这么多话,言语间不曾打一个磕巴。
可她还是捕捉到她唇角的颤抖和额间因慌张而冒出的薄汗。
遂即,她身子前倾,隔着香案,死死盯住她:“你有事瞒我。”
她言语笃定,带着不容狡辩的严肃。
翠羽抿唇,不答话。
若她坦白,必定又要被关进柴房,去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过去在柴房时,每日叫醒她的,是小厮进来拖走死尸的动静。
有时躺在身侧之人当夜还能喘息,第二日便浑身冰凉,再睁不开眼来。你永远不知何时,身侧躺着的人就成了一具死尸。
这样煎熬的日子,她还心有余悸,自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
她身子止不住打颤,扑通跪在地上。
“大娘子饶了我吧。”
她属实是怕了?
见她反应强烈容消酒越发意识到不对,遂而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
“是商凭玉威胁你?”
翠羽偏过头,哽咽着回话:“大娘子别再问了。”
好片刻,翠羽还是忍不住捧起她双手,提醒道:“好姑娘,千万别与商侯走得太近,他会害了你。”
容消酒眸光一凛,想问她究竟是晓得些甚,才会这般同她讲。
可看她这铁了心不会回应的模样,容消酒决定暂且搁置,寻个好时机再问。
可翠羽见容消酒沉默,又继续开口:“商侯他并非表面上的谦和,姑娘你斗不过他的,若有机会,便逃得远远的,莫要再回来。”
翠羽红着眼,攥紧她双手,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激动。
正要继续开口,忽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刘妈妈端着红木漆盘走将进来,敏锐的眸子一眼扫过翠羽噙着泪的眼。
她轻笑一声,面色是一如继往的和善:“呦,这晴天白日的,雷公电母都休沐了,倒劳烦你来添些雨。”
翠羽忙背过身去擦泪,再没说过一句话。
刘妈妈余光扫她一眼,识相地没再追问她二人方才谈话。
只笑着走过去,将漆盘递到容消酒眼前。
“这是何物?”容消酒诧异问,歪头看过去。
盘内只放着一纸身份帖。
“侯爷说了,大娘子日后便以这身份自居,更名施明如,此后大娘子与容国公府和容消酒都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