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菟气急攻心,偌大的一团淋漓血红径直朝季娅所在之处淋去,它动用那么大精力回到过去,总不能白来一趟!
这狼女也该死极了,竟敢对它不忠不敬,祭拜了它后竟又求了别的神佛!否则根本就不会招致江御,没有江御,季凌纾早就该堕落成魔,沦为它的一具躯壳了!
歘!
剑影如雪也如盖,坚不可摧地阻挡在季娅身前,破开了於菟卷起的腥风血雨。
伤它的那剑妖邪诡异,挡它的这剑仙尘缥缈,是邪道与正道的两极,却又出自同一春暖花开的源坞。
“江御……又是你!”
於菟咬牙切齿。
隔着厚重粘稠的血雨,它与江御四目相对。江御的目光很快落回到了怀中的婴孩身上,刚刚季凌纾一出手他便认得出,那剑法剑式是出自谁的调教。
同时在这一瞬,一股没来由的下坠感忽然将於菟浑身包围。
这凶恶的旧神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无法逃离的困束感,名为因果,也名为宿命。
它骤然大怒,茅塞顿开:
“是你!你算计了我!!”
因今天这一面,江御才会千防万防,甚至对季凌纾严厉到让二人产生隔阂,以至于於菟复苏时,季凌纾才有能力保全自我,有能力从它手里夺走堕薮。
而也正是因为季凌纾成长至此,才逼得於菟不得不出此下策,动用能力回到两百年前的这一天。
血雾乱颤,於菟甚至开始怀疑,江御到底是担心他养大的徒儿被它的力量染指,还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算计要将它的力量抢过来给他的好徒儿用!
“哪里跑!”
季凌纾高呵一声,提剑追来,於菟意识到它一人已不敌季凌纾和江御,饶是心中怒火中烧,也只得舍弃此身回到现世。
扑通——
红雾四散,季凌纾不料它竟选择金蝉脱壳,一剑劈空。
“这狡猾的臭泥鳅。”
季凌纾暗骂一声,戾气重重,擦去脸畔溅上的污血。
而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你到底是…………”
被江御扶起的季娅颤颤巍巍地紧盯着季凌纾,近乎失神,好一会儿才又回望向江御怀里的婴儿,瞳孔不断颤抖着。
她不敢说,也不敢问。
因於菟到来而变得死赤一片的天空此刻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虚空裂开的那道口子正在极速地缝合。
季凌纾回过头来,看着季娅也只是喉咙颤抖,几欲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时间不多了,几乎要以秒来计算,在裂缝合闭前不回去的话,他就会永远被留在此时此刻。”
季凌纾感到鼻子发酸。
他不禁又想怪江御,怎么把他养得这么爱哭。
他甚至还想,其实留在这时也好,他……
“我的孩子…”
季娅忽然开口,江御和季凌纾皆是一怔,二人在那瞬间变得警惕,似是都在防备无处不在的“天道”。
然而季娅却不再抬眼去看季凌纾,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出生的孩子,
“他能好好长大的……对吗?”
她像在问江御,也像在问季凌纾。
江御点头,正欲开口,季凌纾抢先回答道:
“能,能的。”
他咬了咬唇,极力压制着喉咙中的酸涩,季娅不敢看他,他却一直在看季娅,看着他将再也见不到的母亲。
“他会被人当掌上明珠一样养大,也会变得很强,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
“那就好,”
季娅忽然展开眉心,轻松地笑了起来,
“变不变强的,没那么重要,他只要能开心,不怨我强迫他来到这世上,就好。”
裂缝越来越狭小,季凌纾的语气也愈发急促起来,“他只会感谢你,你是很好很好的母亲…”
在季娅身边的这短短一瞬间,季凌纾才恍然明白,这世界为什么会因为被母神遗落而变得扭曲溃烂……连被堕薮侵蚀到如此地步的他,在母亲身边时竟也能重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片刻安宁。
就好像回到了花坞,日头正高,树影柔和,静静地落在他脸上。
季娅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溢上喉头的却是一口滚烫的血,她不动声色地将污血咽了回去,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她只能轻轻扯了扯身旁江御的袖子。
最终只能是江御做了这个坏人。
他朝季凌纾道:“你回去的路快要消失了。”
季凌纾闻言,神情立刻变得委屈,眼里的眷恋好像不止是对着季娅,也对着江御变得浓烈。
被他这样看着,江御不禁别开了眼,别说是季娅,他也像着魔了似的有了一瞬想帮面前的少年重新劈开那裂缝的冲动。
最后季娅轻轻朝他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