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人可说了什么?”
沈寂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孙啸虎还在往外招供,已牵扯六部一些官员。这盘棋暂时没谁盘活得了,这个年,只怕那些大人们要在诏狱过了。只是怕那些学子们耐不住性子,会做出惹怒皇上的事。”
他们如今在闹,无非是想让锦衣卫释放施昀,但锦衣卫作为皇上亲信,某种意义上代表的是皇权,他们是在试图与皇权抗衡。
换言之,是在打皇上的脸。
而如今皇上已陷入两难的境地,若再放任锦衣卫所为,文人墨客们是认死理的,届时笔墨横飞之下会发生什么谁都算不准。可要是将施昀释放,其余涉事官员放不放,不放的话,世家贵胄首当其冲忍受不了。若放,此事上便只有卫所受责罚,武官团体也不会乐意。
除非现如今走出一个人将罪责全揽下,上至诬陷朝臣,下至贪墨圈田,以一己之力破此残局,还政治清明,还卫所清净。
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冤大头?
幕后促成这盘棋的始作俑者更加不会自认罪责。
第216章 想打他们
遑论他们此刻还不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到这里沈寂开始沉默不语,却莫名有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千澜忍不住抬首,端看着他,隐约觉得他内心其实是知道该怎么破这个僵局的,只是,还未到时候。
风过无痕,院里传来几道大雪压垮枝丫的声响,细微到听闻不见。屋外响起近墨的声音,“爷,姑娘,东西已经准备妥当。”
沈寂站起身,牵起她的手,“朝堂事纵横交错,这桩案子又牵扯甚广,并非朝夕间就能理清脉络。你不必忧心,再有几日就到除夕了,安心过年。”
“好。”
……
然而却没想及,他们二人谈论时所说的,会那么快应验。
岁末的时光总要比往常更快流逝,大雪将停,虽不似早前几日般冻得人手指发红,但还是很冷,即便穿上夹绒的袄子也无济于事。
千澜实在熬不住没有暖气的古代冬天,很大手笔地裹了两件袄子在身上,将自己裹成了个球,整日整日的蜗居在她的小榻上看话本子。
直到念娘看不下去。
除夕前一日,外头坊市很是热闹,她特地起早,在辰时就将千澜从床榻上拱出的窝里扯出来,不等她叫冷,月芷和易霜几个就已经用厚厚的衣裳将她裹住。
念娘望着站在众人中央的千澜,忍不住去揉她的脸,“澜姐姐,你想是已经忘记昨日约好,要一起去接哥哥回家的事了!”
她的手,冷如冰块。
千澜哆嗦一下,梦境从现实里被剥离开,她瞬间清醒,记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昨夜约好要陪念娘一起去接廖瑜回家的。
彻底清醒过来时,她人已经踏上去书院的马车。
此行只有她与念娘、易霜三人。
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马车行在路中间十分不便利,马夫不敢驾快,恐怕马儿受惊失控,如此一来更是慢的出奇,倒像被人推着走一样。
念娘攀着车窗望向外面的人群,难免有些焦急,“早知就不坐马车了,再耽搁恐怕要叫哥哥好等。”
“让他等等也无妨,闹市中不好太快。”
千澜哈欠连天。
不过马车慢归慢些,眼下却毫不颠簸,千澜靠在易霜肩上,很快又开始眼皮打架,没过多久竟轻轻睡去,只是街上的嘈杂喧闹声仍旧在耳边萦绕,她睡也睡不太安稳。
正值半梦半醒之际,念娘困惑的声音传来,“他们穿成这样,想是文人学子,怎么聚这样多的人在闹市之上?也不像吟诗作赋的模样啊!”
然后又听她道:“咦!人群里的那个人,像是近棋!”
听罢这话,千澜一下惊醒,飞快窜到窗边去看,果然如念娘所言,她一眼就瞧见隐在人群中一身玄衣的近棋,他正抱着剑,一双星目冷冷地望向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一群学子。
粗略一看,不及百数也有五十,乌泱泱一大片人,皆着学子常穿的直裰。
他们此刻很愤慨,振臂高呼热情高涨,在坊市最热闹的地方,言辞凿凿地诉说锦衣狱凶残无道,皇上受人遮蔽,信任奸佞残害忠良,为施昀诉苦陈情鸣冤叫屈,为天下文人坚守公道,不叫士子寒心。
严冬寒雪也阻挡不住他们的赤诚热血。
但这一切落在千澜眼中,愚蠢的不像话。
她掀帘看了会儿,在心中合计这件事情锦衣卫会怎么处理,眼下他们公然对抗皇上下的命令,妄想用群情逼迫锦衣卫放人,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押走下狱。
可五十号人在这当口入诏狱,又多数是些来年春闱的举子,锦衣卫行事难免束手束脚,一则这是在闹市,他们不仅仅是挑动学子们这般行事,更是做给百姓们看。二则,拿施昀已然引起动荡,若再将他们一众人下狱,那才是真的乱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