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团子嗓子眼里发出呼噜的声音,稍稍有些不耐烦,似乎也觉得这个大胡子说话太磨叽。
风有司听到秦团子的声音,脸色更愁苦了,“那我想问问大人,人口巡查登记的事,可不可以晚几天?只要晚几天,让我们怎么配合都可以!”
贺知年心头一动,“为什么?”
秦时见他犹豫,也在一边补充道:“你让我们改变工作安排,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上面问起来,还以为是我们俩自己出来游山玩水,耽误了公事。”
风有司纠结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就说不想当这个里长,非让我当,非让我当……我说话其实也没人听,但是他们都不想管事儿,就把我给推出来了。”
秦时想笑,又忍住了。
原来他这个里长是这么当上的。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正常,因为姚家寨聚集的妖族大多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不爱扎堆惹事,也不爱跟其他族类打交道。这样的妖,自然也不会对社会管理工作感兴趣。
胡四郎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想说话,就被风有司一瞪眼给瞪回去了。
秦时扫一眼胡四郎有些忿忿的表情,觉得这小子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的。他虽然对秦时一行人明显的没有好感,但他似乎并不赞成风有司那个推迟巡查日期的建议。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你们也不要为难风里长了,还是让我来说吧。”
风有司的脸色刷的白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色黝黑,颌下一把乱蓬蓬的大胡子,头发也显得有些蓬乱,像码头上一个不修边幅的苦力。
这不是一张特别英俊,或者特别有辨识度的面孔,但秦时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有些移不开眼——不是被某种特质吸引,而是看着他的眼睛,秦时心里涌起了深深的忌惮。
秦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忌惮什么,但他颈后的汗毛似乎一根一根悄悄地站了起来。身体上异乎寻常的反应让秦时猜测,眼前这个人,或许是一个隐而不露的高手。
窝在他身边的秦团子或许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的紧张情绪,发出一声低吼,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上身微微压低,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这个刚刚走进来的陌生人。
贺知年也打量着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同于秦时心里那种仿佛与野兽狭路相逢一般的警觉,他看到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那里见过他的感觉。
但贺知年在记忆里拼命搜索,却始终搜索不到相关的内容。
粗犷的汉子随手关好门,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冲这几个人行礼,嘴里说的是,“真是对不住风里长,是我连累了大家,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护着我,就得罪了城里来的大人们。”
风有司似乎也被这个人的出现惊到了,干巴巴的说了句,“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大约反应过来他们这样的表现实在很容易让人起疑,他的表情有些发僵,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胡四郎也有些无措,他的身体甚至无意识的动了动,像是要站起来跟这个刚进来的人打招呼。
但下一秒,他就接触到了这个人投射过来的暗含警告的视线,又有些狼狈的坐了回去。
风有司结结巴巴的说:“坐下来说话吧。”
他咳嗽两声,不大自在的补充说:“不管有什么问题,我相信镇妖司的大人们都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秦时和贺知年对他这明显祸水东引的措辞有些不满,但贺知年还沉浸在“我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的疑问里,没有顾上反驳风有司的话,秦时却有些不耐烦了。
“风里长,既然你已经坐上了里长的宝座,总不能遇到什么问题都往外推。”
风有司尴尬的笑了笑,偷瞄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的大胡子,老实的不吭声了。
大胡子大模大样地坐下,脸上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某是山西人氏,大人们叫我一声铁头就是。某来这里,是因为在外面惹了点儿麻烦,得罪了城里的大户。所以暂时躲躲风头。绝对没有跟大人们对着干的意思。”
秦时问他,“你原本不是姚家寨的居民?”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妖族。因为接近风有司、胡四郎这样的妖族时,他的意识海中会有轻微的触动。
铁头咧嘴一笑,转过身,在胡四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某不是这里的人,只是认识胡家四郎,这不……就求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