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了起来,黑夜带来的虚妄的温情彻底消失不见了,眼前的世界只剩下蓝天和天空之下的黄色土地,宽广得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妖怪们被流放的地方,是许多人眼里世界的尽头,是吃人的大漠最真实的模样。
狂风卷着沙尘枯草从荒原上滚过,发出鬼哭一般的啸叫。天空也被渐渐成型的沙尘暴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黄色。
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很快就要来了。
魏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李飞天把那几匹跑走的马又赶了回来。
几匹马看上去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这让秦时有些怀疑法器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有差异,或许对马儿来说,他们也只是离开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他们从大阵里离开的时候准备了充足的水,魏舟还指挥两个壮劳力割了马草。
几人抓紧时间喂了马,便动身沿着来路狂奔而去,想要抢在沙尘暴来临之前找一个合适的躲藏地点。
秦时这个时候就觉得魏舟的仙术好像也不是那么过硬。他怎么就没有掐算到外面会有大风暴呢?他们在封妖阵里多住两天,躲过这一场风暴再出来不是更好吗?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封闭的法器就算是魏舟也没办法让它打开。
李飞天也顾不上带着小黄豆玩了,卯着劲儿在前面飞,替大家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天色迅速阴沉下来,风声越来越响亮,远处原本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渐渐的,像是出现了一堵深色的墙,如同海面上掀起的巨浪一般翻卷着朝他们逼近。
初看时,秦时觉得那堵风墙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们跑出一段之后,却发现他们与风墙之间的距离竟然在迅速地缩短。
贺知年也发现了,他勒住马,对魏舟说:“不能再跑了。”
他们再跑也跑不过大漠里的暴风。
魏舟也停了下来,抬头去寻找李飞天,就见它远远的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朝着魏舟的方向俯冲下来,嗖的一声从他面前飞掠过去。
魏舟却仿佛从它那里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对身后的两人说:“左边,半里地光景,有一处山坳。我们去那里。”
秦时还在琢磨他跟李飞天到底是怎么传递信息的,贺知年已经见怪不怪地打马从他身边跑过,头也不回地喊了他一声,“快走,愣什么神呢?”
秦时连忙跟上,小声问贺知年,“法器怎么说话?”
贺知年一回头,看见秦时已经接住了从半空中跳下来的小黄豆,正将它按回口袋里,不由一笑,“法器不会说话,但法器自带器灵……这是魏舟说的。”
“你看见过器灵?”
贺知年摇头,“魏舟大约是能看见的。”
之所以说“大约”,是因为魏舟从来不在人前提这些事。他坚守着修炼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界线,不该普通人知道的东西,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秦时觉得,器灵这种称呼很像是古时候修仙故事里的设定。后世的人恐怕没有人会信这个。但话说回来,后世也没有李飞天这样神奇的法器。
秦时只能猜测这种炼制法器的技术曾经真的存在过,只是后来失传了。
李飞天找到的那个山坳其实是两座石头山之间形成的一个夹角。
这一片戈壁滩上的山都不高,最高的山坡也就十多米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整块的石头突兀的从地底下一个一个冒出来,组成了一片石头丛林。
山石中不知含有什么奇特的矿物成分,看上去黑黢黢的,迎着光的一面还会反射出星星点点的贝母一般的荧光。
两座石头山或许是多年来互相挤压的缘故,各自有一部分相邻的山体挤压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足二十平方的石洞。
石洞内部的结构活像一个买顶楼搭着送出去的憋屈的小阁楼,只有屋顶中间还略微高些,边缘处几乎挤压到了地面,勉勉强强可以躲得下他们和三匹马。
魏舟在洞口布下了一道结界,最后一笔刚刚落下,狂暴的沙尘就从他们头顶上方山呼海啸一般奔涌过去。
石洞里的光线一下昏暗下来。
秦时这个时候又觉得魏舟的法术……也不是那么菜了。至少有这样一道结界在,洞口就像装上了一道玻璃门似的,他们躲在洞里可以看见外面遮天蔽日的黄沙,却没有沙尘冲进石洞里来。
秦时拍了拍胸口,手脚瘫软地坐了下来。
马儿知觉敏锐,异常的天气情况也让它们感到紧张,它们不安地在原地踏着蹄子,发出一阵阵嘶鸣。
贺知年走过去抚摸着它们的鬃毛,低声安慰它们。秦时却觉得爬都爬不动了,只顾着瘫坐在那里喘粗气。小黄豆再一次爬出了他的口袋,好奇地左右张望,冲着结界外翻卷的沙尘暴啾啾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