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姜芜听到“张指挥使“几个字,些许紧张。她煞白着脸,怕张寂发现自己在此,更怕张寂发现自己和姜循并非外界所传的那样不睦,最怕张寂发现她和姜循的计划。
但是姜循那般冷淡地靠壁而坐,素衣红缘,罗裙曳地,她丝毫不慌。姜芜怔怔看着她,便也一点点冷静下来。
很多时候,姜芜真的好羡慕姜循——怎样强大的心魂,才能遇佛杀佛,狂妄肆意,不惧怕任何人,不投降任何人,再一步步碾压他们呢?
姜芜自己做不到。
姜芜却希望姜循代她做到。
姜芜流光轻软的眸中,浮起些许戾气、寒意。
她克服自己的畏惧,努力不受车外打斗的影响。她浑身轻轻发抖,但她颤抖着伸出手,如同发誓一般:
“我一定会让张寂信任我,好得到兵权。”
“循循,我一定帮你获得权势,一定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我要你获得无上权势,要你风光凛冽,要你去把我失去的、你失去的……一起夺回来!”
姜芜目中灼着光,含着泪。
一线灯火被风吹开,落在二女身上。
静谧,圣洁,决然,还有……癫狂。
--
静夜泠泠,姜循被姜芜握住手,玲珑掀开车帘一点缝隙。一阵风袭,凉意彻骨,姜循抬起眼,自车帘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打斗——
蓊郁树叶晃得如同潮流,被张寂和简简一起围攻的人自墙头跌下,步步后退,快要退到马车这一方来。
姜循饶有趣味地看热闹,忽而眉目间浮起奇怪的神色:咦,她怎么觉得这恶徒的背影,有点眼熟?
……很像某人啊。
第28章
幽黑中唯一的光源,也许正是那停在巷深处的马车。
打斗向马车越来越靠近。
那些追人的开封府小吏本事一般,但张寂武功高强,简简不容小觑,江鹭被逼得几无落足之地。但江鹭也非等闲之辈,他若不恋战,只一心想走,总能拼出一条路来。
张寂看出此贼心思,怎能让人如愿。
“哗——”
一把软剑如泓如霜,被张寂从腰间拔出,抽向那恶贼。
小吏中有人忙喊:“不可杀人——”
张寂自然有数。
他武功本就不差江鹭多少,软剑一出,剑影如花飞,瞬间裹住江鹭。后方又有简简虎视眈眈,江鹭不能同时防备两大高手,几下功夫,他胸前便被张寂一剑刺中。
江鹭趔趄后退,简简一拳击出,江鹭从墙头跌下,摔到马车前。
隔着车帘,姜芜紧张得快要喘不上气,姜循手扣着座位边缘,紧盯着那贼人。
玲珑慌声:“怎么办怎么办……”
她们三个女流,若是被贼人挟持怎么办?简简这个笨蛋,逞什么强,应该保护娘子,而不是捉什么贼啊。
车帘被灯笼打得噼啪作响,姜循目不转睛地看着贼人背影。
重伤没让那人面上所蒙的皂布掉落,那人甚至没回头看眼后方马车,只在地上翻滚一圈,重新上纵跳起,迎上上方的杀戮。
这一次,简简也拔出了大刀,在张寂的配合下,一刀砍向贼人的心脏。贼人侧身稍避,手臂微顶向上托刀,臂弯立即被抵出了一片血红。
张寂再一脚当胸而踹。
贼人再跌下,树叶花枝簌簌自墙头落一身。
贼人后背撞上马车车壁,重力让马车轻微摇晃。贼人咬着牙,再次朝前迎敌。
浓郁血腥味冲鼻。
车中的玲珑坐不住了:“血……”
姜循定定盯着那贼人的背影。那人分明有机会挟持马车,却次次放过这个机会。但是人的好心是不能赌的,张寂和简简这样一点点缩小包围圈,贼人一定会拿车中人当人质——
因为贼人,确实在一点点靠近马车。
打斗慢慢开始以马车为中心了。继续下去,马车可能被围,车中的姜循和玲珑很危险,姜芜的存在,更是有疑。
姜循必须想办法。
她轻轻咬唇,天赋有限,她看不出贼人的水平,但能看出此人脚步几次趔趄,到了强弩之末。
她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她心里猜测的那个人……
怪她太无情了,她根本分辨不出故人的背影。
但是——
若贼人是她心中想的那人,她正好可以恩威并施,卖人以好,诱人与她站队;若贼人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人,就凭这贼人能在张寂和简简两人围攻下坚持到现在的水平,就凭这贼人敢劫狱的胆子……未尝不可当盟友。
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