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线索,或有用或无用,密密麻麻如杂乱毛团,却若有若无,指向一个方向。
姜循顺着自己的判断,看向她笔下所写的那两个字——
此时凉风徐徐,半开的窗棂外人影轻晃。
一个温雅华丽的男声几乎贴着她的耳,自窗入屋:“凉城。”
姜循抬头。
来人全身笼在黑袍下,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声音属于年轻郎君,若有所思:“小世子在查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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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半夜三更,开封府的地牢对面的阁楼上,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江鹭静看着地牢,想着章淞临死前告诉他的话——
“曹生活着!曹生被关在开封府的地牢中。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写过那篇名满天下的文章,他肯定知道一些东西!”
江鹭手撑在围栏上,轻轻的,一下下,笃笃敲击。他思量着进入地牢的法子,忽觉光华暗下。
松柏般的郎君抬头,看到天上月明,被云雾遮蔽;侧耳倾听寒蛩低鸣,几分凄凉。
江鹭不用纸笔,不用多回忆,脑海中便忆起那篇让所有将士苦不堪言的天下名篇——《古今将军论》。
“自古将帅严饬边备,宾服夷狄,造社稷之福。然兵草田赋之累,征役敛财之厚,日积累月,固宜邦而生民之困。武夫经营四方,吾民困于兵戈,百姓失所,恶民起,豪猾横,国不举……臣一介草茅,学术疏浅,不识忌讳,唯忧将以夷狄养兵,傍锋镝之劳,溢卫所之员。其所贪者利禄,所附者权势,所恃者军功。故战少,民幸;将不幸。战火煌煌,将幸;民不幸。”
文字本应无情,却如浸过冰水般,寒意彻骨,可杀人诛心。
第27章
江鹭和凉城有关。
江鹭也许为凉城而来东京。
但是为什么?他是南康小世子,凉城和他有什么关联?
还有,他查孔益,查什么“阿鲁国公主”,该不会他在查两年前大魏和阿鲁国那场和谈盟约吧?
深夜月黯,窗棂半开,姜循垂着眼,思考自己脑海中关于那场事变的记忆。
正如江鹭所猜,姜循对那桩事,知道的并不比世人多些。她知道那场事变必有蹊跷,但是她没有多事,因为她身边这个人都尚且不在乎——
姜循这样想着时,眼皮轻轻上扬,看向从窗外进来的周身笼在黑袍下的郎君。
他轻功了得,翻进窗后就藏入了屋中角落里,被黑暗所覆。暗夜如泼墨巨兽一样吞噬他,无声无息。
这才是姜循真正的“友人”。
玲珑跟随姜循久了,渐渐意识到此人的存在,并不多问。简简武功很出色,可偏偏夜闯姜循屋舍的人,要么是江鹭那样自小得名师教导的文武双修的小世子,要么是“友人”这样轻功厉害的……
姜循静默而立。
墙角阴影里的友人轻轻笑,声音几多轻柔缱绻:“瞧你发愁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关心凉城的人多了,小世子可能只是出于好奇。”
姜循偏脸。
轻帛抚肩,发丝委腰,她盈盈而立,回眸间,顾盼神飞,言语也几多轻诱:“你怎么回东京了?”
“刚回来,”友人从黑暗中步出,高挺鼻梁在斗篷阴影下若隐若现,他抬起眼,含情目凝望姜循,“我听到些传言,说南康世子来了东京。南康世子貌若好女,一来东京,就吸引了无数好人家的女儿争相询问……”
友人玩味非常,轻笑道:“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姜循冷漠非常,抱起手臂,垂眼看着自己在书桌上摊放的写满关键字的书页,“我和江鹭好聚好散……”
她说这话时,语气微飘虚。因她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对江鹭很有兴趣——
她想拐江鹭做她的棋子。她发现江鹭不简单,她对这个郎君,分外有兴趣。
姜循语气中的飘忽,却让友人生误会。
友人叹口气,怜惜道:“他找你麻烦了,是不是?当年你骗他……”
姜循忽而询问:“你在京外的事,处理好了?”
友人顿一顿,含笑:“尚未。还有些疑点,十分奇怪……怎么了?循循想我?”
“我想你呀,”姜循语调婉转,酥酥凉凉,她转肩去看自己的多年友人,眉目悠转,如钩子一般,“你若再不回来,开封府……恐怕要被小世子拆了。”
友人轻轻挑眉,笑意微收。
姜循自顾自,伸指轻轻点一点桌上书页她写的那几个关键字:“我不确定,我只是在猜。但是如果江鹭在查凉城,他便很有可能好奇东京一个人物——写下《古今将军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