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给了他钥匙,他把店里的东西收拾好,拖地、打扫卫生,把架子上快没有的货品添上去,又检查了一遍各个物品的库存情况,做完这一切后才锁门离开。
深夜的街道空旷、寂寥,空气里弥漫着路边烧烤摊还未散去的薄烟,残留着各种食物混在一起的味道,还有时不时几个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醉鬼。
时间不早了,今天作业有些多,严阴郎不想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打算奢侈的扫个单车骑回家。
几个女人蹲在路边呕吐,被酒精折磨的狼狈不堪。
严阴郎刚掏出手机,还没来的及把屏幕弄亮,蹲在路边的其中一个女人歪歪倒倒的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车座上,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的他。
女人凑的很近,浓重的酒气喷在严阴郎的脸上,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你……”女人歪着头,舌头都没捋直,抬起手臂费劲的指着他。
严阴郎以为她要耍酒疯,这种情况他见太多了,从善如流的转身离开。
“你…你……”女人你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你是张素那儿子吧?”
严阴郎脚步一顿,转过身仔细的看了看她,觉得有些眼熟。
女人难受的坐在地上,把高跟鞋脱了扔在一边,五颜六色的妆容花的乱七八糟,“想当初,她还跟我们一起陪酒。呵,现……现在……呕———”
她痛苦的干呕着,吐了半天没吐出来,醉醺醺的躺在地上,嗤笑道:“现在榜上有钱人了,终于做上了富太太的梦。不过她也够没底线的,在酒吧里卖艺不卖身的,出了门却跑去给人当小三。真丢咱们女人脸,老娘就算再怎么脏,也不睡有妇之夫。”
严阴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像鬼一样的妆容里辨别了好一阵,终于想起这似乎是张素在酒吧的同事,上次他在酒吧门口偶遇张素,听别人叫她霞姐。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严阴郎淡漠地问。
“不知道,不过咱们都知道她跟着一个有钱人跑了,还有有妇之夫。”周霞盯着天,头晕目眩,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谁说话,“听她说,她男人脾气不好,阳痿、家暴,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严阴郎垂着眼,漆黑的眼眸不见一丝光彩,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毫无温度,“他儿子怎么?”
周霞絮絮叨叨的,打了个酒嗝,“他儿子啊,不成器,从来不想着反抗,要不是成绩能凑合,她都怀疑是不是生了个痴呆,还不如不生呢。”
她似乎躺累了,费劲的坐起来,朝严阴郎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说悄悄话。”
严阴郎站着没动。
周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拉着他的胳膊,“你他妈下来啊,我给你说悄悄话!”
严阴郎顺着她的力气蹲下,周霞倒在他的肩上,小声地说:“而且啊,张素那儿子有病。”
“……是么?”
“当然了,张素亲口给我说的。”周霞疲惫的靠在他身上,颠三倒四的说着,“她一直怀疑他有精神问题,从来没有朋友、也不出门,整天呆在房间里,一点正常孩子的活动都没有。要不是等着拆迁款,她早就想离开了。她说每次看到他儿子那双眼睛,莫名的瘆得慌。好几次她晚上回去看到他坐在床边,一副要跳楼自杀的样子……”
周霞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子没劲儿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就这么幕天席地的睡了过去。
严阴郎保持蹲着的动作很久,直到周霞的同事来拉她,他才跟着她们一起将人扶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骑车,一个人在空寂的街上走着,周霞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响着。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对养父和生母抱任何希望,他心里一直觉得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
他无法选择自己出生,他以为张素是和自己是一致对外的,尽管他这个妈妈对他并不关心,但至少对刘勇南的厌恶、惧怕是一样的。
———像两个在寒冬大雪里相遇的人,不算熟稔却可以一直抱着取暖,理解对方的遭遇,与之共情。
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太可笑了。
什么统一战线,什么互相理解,这些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而已。
她从未把他当过儿子看,或许一开始有吧,后来发现无法达到她的要求、成为她的依靠,无情的选择抛弃。
原来自己曾经的异样她并不是全然无知,她知道他孤独自闭、知道他整夜无法入睡、知道他浑身是伤的站在窗边想着要不要跳下去。
她都知道,但她选择无视。
他不需要父慈母爱,也用不着家人的关怀,可当他听到这些话时依然有些难受。
自以为相依为命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当儿子看。那严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