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不相信,要乔横林找出来给他看,乔横林差点儿就去了,可碍于季鹤冷淡的态度,他决意不要这么快服输。
“好吧,现在打印照片不用内存卡了,方便又便宜,”季君笑眯眯地对他说,“等再过年,你用压岁钱给季鹤打出来,送给他。”
“他才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乔横林说,伸在棋盘桌下的长腿略略曲起,膝盖顶起桌板,把上面摆好的黑白棋子抖乱了。
快要开学的一天下午,书店来了眼熟的人,放下茶碗的季鹤看到店门口帘子下面被风吹皱的长裙裙角。
有个徘徊在门口的小女生,好像有什么心事地走了进来,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后,细声问乔横林在不在。
季鹤认得她,是乔横林受伤时,拎蛋糕来探望的女孩儿,跟乔横林同班,还是班长。
不过她这次没有带蛋糕,带了两张票,从厨房匆匆赶来的乔横林跟她一起出了店门,站在桂花树下说了几句话,回店时背后的手藏了什么东西。
“要重新洗手。”
季鹤对乔横林说。
乔横林抿了下唇,点头说知道,重新系好围裙后,又从厨房跑了出来,差点儿撞翻站在门口的季鹤。
“我明天就不在家里吃饭了,我——我要出去玩。”
乔横林说,伸手想要替季鹤揉揉撞到的脑袋,季鹤微蹙的眉又紧了紧,偏头躲开了将要落下的手掌,但没往后退步。
乔横林退而求其次地用指尖拨了两下他额前松散的碎发,然后低头,耷拉的睫毛遮住黝黑的眼珠。
“去哪里?”季鹤问。
“就还是……还是那几个地方,时间可能有点儿久,我上午出去,下午或者晚上再回来,可以都不做我的饭,我会在外面吃的,你不要担心。”
乔横林模棱两可地说些什么,季鹤轻轻点头:“看个电影,吃个饭,要这么久吗?”
乔横林愣了一下才抬起脑袋,不需要抬到很高,他已经比季鹤高很久了。
他没答这个问题,反而傻气地问季鹤:“你会不高兴吗?”
正说话,外面有客人叫续茶,乔横林等不到季鹤的回答,又怕他现在转身离开,突然大力地扯住他的胳膊,认真地问:“我去看电影,你会不高兴吗?我是说,我跟别人看电影,跟别人吃饭,你会生气吗?如果你生气的话——”
客人没得到回应,以为没人听到,于是又喊了两声,季鹤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并不是挣脱不开,他显得很安静,安静到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听到了别催了。”
乔横林脾气窜了起来,大声制止顾客的催促,始终放在季鹤身上的目光却很柔,耐心地等他开口。
季鹤微微垂头,散在耳侧的头发几乎挡住了他半张侧脸,在发丝垂坠的阴影下动了动淡色的唇片。
“小鹤,续茶了。”
柜台前的季君留意到客人的动静,散漫地提醒一句。
季鹤的视线又放了下去,他舒了口气,推开缠在胳膊上的手,很明显地笑了一下:“为什么生气,我们已经分床睡了,我的洁癖还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
说完,他端起茶壶要离开,乔横林伸手抓住滚烫的壶身,掌心迅速升温,被灼得通红,他扬了眉,眼睛内掺了点儿湿意,要藏得很艰难才不至于让人发觉。
“对啊,我忘了,”他倔强地勾起嘴角,也学季鹤那么笑,“你说过,睡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跟别人谈恋爱的嘛,现在分开了,我也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到我了,季鹤。”
季鹤看了乔横林一眼,很客气地掀开他快要起泡的掌心,仿佛有盔甲的刺猬,乔横林的话根本伤害不了他,也激不起他的任何情绪,他只是点点头。
“好。”
乔横林并不擅长掩饰,他的笑很快就摔掉了,拆下腰上的围裙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抓紧口袋里那两张票走了出去。
他没有发脾气,没有扔东西,甚至做这些动作都是轻轻的,从季鹤身边走过时还侧了身,担心再撞伤他,连店门口的帘子都被他用手抚平了。
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走着走着腰痛得弯曲,大颗眼泪在喘息声掉了下来。
乔横林是很爱哭,常常因为一点儿小事啜泣不止,但他一直在季鹤面前掉眼泪,现在要走到店外面,远离季鹤的地方偷偷委屈,悲伤好像翻了倍,让人无法承受。
留在店里的季鹤左手托住茶壶底,慢慢转身,到吆喝的客人身边,像平时一样蹲在地上,往茶杯里续水。
“是不是太烫了?”客人好心地问一句。
跑过来的季君摁住季鹤哆嗦的手腕,把茶壶从他手里拿下来,把热水准确无误地倒进茶杯,手里的干净抹布顺势擦干茶碗附近多余的水,才请客人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