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一起长大,就是有这点不好,但凡有几件坏事,大都很难瞒得住。而他齐瑄幼时的坏事坏脾气,又几乎都在裴良玉面前露过痕迹。
“我还没开口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提什么了,”裴良玉到底放过了齐瑄,赶了宫人们去外头守着,才同齐瑄求证自己方才所想。
齐瑄那话,指向性已很明确,裴良玉自然没猜错。但有一桩事,她却不大想得通:“母后重权,德妃贤妃调了人往自己身边也就罢了,还把手往尚宫局伸,母后就半点不知情?”
“各家送两个人进宫伺候,都是有默认的惯例,就如当初我让寸寸给你传信,问带多少人进宫一样。”
裴良玉微微蹙眉,这样默认的惯例,隐患实在太大了些。
那些被混进正常小选宫女之中的人,在宫中有了后台,自然升迁比旁人更容易些,但等她们升到女官之位,是听宫妃还是她们娘家的?总归不至于是忠诚于皇家。
“这默认的惯例,有多久了?”
齐瑄仔细想了想:“大抵是文宗时,勋贵之女进宫开始。”
裴良玉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难怪连紫宸殿都藏不住秘密,这么多年下来,伺候的人都不是能信任的,甚至不是忠诚于皇家的,怎么会有秘密可言?”
“你说的是,”齐瑄面上带笑,丝毫不觉得意外,“不过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裴良玉忍不住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东宫就够乱了,没想到宫中更甚。
“既如此,以后进宫之人,都得好生查一查才行了。”
见裴良玉这模样,齐瑄安慰她道:“只是陈年累月下来,听着多罢了,其实正经小选进宫的,才是大多数。”
“但勋贵之家送进宫的,大多有职阶在身。”
“父皇如今不想理会他们,”齐瑄意有所指道,“还不是时机。”
从文宗一朝延续下来的惯例,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没有连根拔起的把握,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举妄动,免得遗漏了什么小鱼小虾,反而危害自身。
裴良玉听见时机二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齐瑄明明已经看到了这件事中的隐患,却半点不着急,甚至还笑得出来。只怕也是在借着这所谓旧例,来迷惑勋贵。
想记着程司闺徐司闺不妥行为的册子,裴良玉问:“勋贵送进宫的人,父皇是否有名册?”
齐瑄也没瞒她:“我也是惠宁死后,查到些许才知道此事。”
“所以,父皇其实一直知道惠宁太子妃之死的内情?”
齐瑄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裴良玉闭了闭眼:“那么,父皇可是故意见死不救?”
这回,齐瑄否认的很快:“父皇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所有人。”
按齐瑄所说,皇帝大抵也只是有名册,知道各家放进宫中人的底细,并不会事无巨细的要求知道这些人的所有事。
裴良玉终于松了口气。若是皇帝连忠心于他的陈氏之女都能冷眼旁观,看她去死,那也太令人恐惧了。
两人说完话不久,到了该用膳的时候,福盈福瑜提前从膳房回来,还特意带了糖给两人。
福盈手里的糖,直接喂到了齐瑄口中,福瑜则是拿着糖,轻轻放进了裴良玉手中。
“这糖膳房做的很好吃,母亲甜甜嘴。”
“多谢福瑜。”
裴良玉也不忌讳,直接将糖入口,丝丝甜意,直叫她忍不住笑着眯了眼。
次日一早,裴良玉难得领了青罗,亲自去了司闺司中。
郑司闺领人向裴良玉行礼:“拜见殿下。”
裴良玉微微点头:“她在里头?”
“是,”郑司闺应了一声,让开了路。
裴良玉领着青罗往里,只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屋内的徐司闺。
徐司闺钗环尽去,未施粉黛,身上只着素色单衣,形容憔悴。不过因为裴良玉昨日的吩咐,屋内生了碳火,倒不觉得冷。
裴良玉只扫一眼,就知道炉子里烧的,不是什么劣碳。对徐氏这么一个罪人来说,这样的待遇,已是顶好。
徐司闺听见动静,慢慢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跟前的裴良玉。
“罪人徐氏,拜见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裴良玉看她一眼:“你倒是知道,自己是个罪人。”
听得此言,徐司闺直起身道:“一切如殿下所愿。”
裴良玉微微挑眉:“你倒是看得明白。”
“奴婢愚钝,也是昨儿才明白过来,”徐司闺道,“打从程司闺的事后,奴婢心里畏惧极了,日日担惊受怕,唯恐她的事,就这么轮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