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我声音嘶哑,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喉咙艰涩,说不出话来。
昔日我囚他于牢房,如今倒是我沦为了阶下囚。
面前那人缓步靠近我,声音低沉,仿佛是无间地狱里中传出的低语。
“怎么会如何?”
祁子安走近我,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透着某种极致命的亲昵:“怎么会没死么?”
“昔日师父常说,我行事太过狠厉乖张,总是不如你仁慈温和,若日后没有你的辅佐,定是万古暴君。”
“那时我便想,若是我的阿珏做了御史大夫,监察百官,规劝君主,朝堂上不苟言笑,背地里却与我谈笑晏晏,那必定是诱人极了。”
我心里一骇,从他话里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你什么意思?”
“李玉山早该死,赵慎也是,阿珏,从前我只觉得你仁善,却不想傻到这个地步。”
我错愕地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祁子安突然激动起来,魔怔一般抚着我的脸,滑过下颚 “我们重来好不好?我不与你争,你还是天子。父皇早该死了,我不怪你,日后你还做这个天下至尊,我为摄政王辅佐在侧,这天下是我们的,好不好?”
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种深深的痴迷和决绝。
“你疯了。”我终于找到了声音。
这人发疯能不能分分时候?
“是,我疯了。”祁子安笑了,似乎带着点儿悲哀和自嘲,“我早就疯了,从你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我一梗,便说不出话了。
当日那杯毒酒,是我亲手倒的。
父皇那时疑心我因情失正,怕我顾忌着多年同窗伴读的情谊,不忍下手,便派了御林军守在牢狱外,非得看见尸首才肯罢休。
我心下五味杂陈,闭上眼眸没说话。
惊骇得太过,已然开不了口。
祁子安也没开口,只静静看着我,似乎真的只为等我一个答案。
“你先松开我......”
他上前为我解了绑,看着我身上的伤,眸色又是一暗。
“你欠我一条命,阿珏,”祁子安抚过我的伤处,似乎带着疼惜地 “你得还我。”
“你怎么会没死。”我理好情绪避而不答,睁眼看他。
“许是命不该绝,”他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整个人沉了下来,把头支在我肩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道,“我有二十万兵马,阿珏。”
我心里一紧。
“你放跑了徐建元,便早该想到有这一日,如今天下已失其鹿,我反与不反、天下是否生灵涂炭,皆在你一念之间。”
我稳住情绪,没管这多年未见的疯子 “顾行秋呢?”
祁子安笑容一滞,抬头看我,目光里透着冷意 “我倒是忘了,若不是为了他,你也不会跑到这儿来自投罗网,你喜欢他?”
我握紧袖口,“我只是问一问。”
祁子安看我一眼,“最好不是,你心善,不过若让我知道你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便别怪我。”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道 “不该有的心思?什么心思?”
祁子安不说话了,仿佛噎住了一般,半晌后才道 “你别明知故问。”
我无言以对,只静静地看着他。
“阿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人,“ 他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新朝都被换了血,数十年来无人知道我是谁,阿珏,只要你愿意废了顾行秋,我们一起重建这个王朝。”
“好啊。”良久后,我终于开口。
几乎是一瞬间,祁子安便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真的?”
“我可以杀你一次,便能第二次。”我勾唇一笑,“只要你敢和我同治天下。”
他暴虐不仁,任人唯亲,早在少年时便可见端倪。
他若是不虞了,便能毫无顾忌地踏死一只鸟雀,却又在得知那是我的新宠后悔恨万分,寻来世间所有异鸟只为求我原谅。
笑意逐渐从他脸上褪尽,祁子安强行地掰过我的下颚,冷冷道 “我等着你松口。”
他起身,又头也不回道 “我不会找人给你治伤,你也该疼上一疼,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你知道的,阿珏,我的耐心不多。”
我垂眸,不再去看他,心下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子安,你忘了一件事。”我轻声说道。
“什么?”他回过头,似乎带着几分不安。
“王权之争从来无情,这么多年了,你我之间的裂痕也已不是轻易便能修复的。”我缓缓道出事实。
“那年你我决裂,我以为你很清楚了,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执拗。”
“不会”他摇头否认,“阿珏,你信我,我会让一切都变得不同,我们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