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喂尽,我将杯子放下一边,握住他的手不动了。
“啧,”赫胥嬴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会嘴对嘴喂给他,话本里都这样演。”
“话本里还说人死于话多亡于唇舌,殿下要试试么?”
“算了,”赫胥嬴退后几步,“活着也挺有意思,”
“......”
“这次之后,我们两清了。” 他开口,补充说,“大胤答应的,可要做到才好。”
“自然。”
“我会配好药剂。往后每日一副给他服下,七日之后便可大好了,至于剑伤,我这儿有些药,可不留疤痕......”
“不......”
顾行秋不知何时醒过来,攥紧我的手,艰涩开口,“留疤......我要......留着。”
他又争分夺秒一般看向我,眸色灼灼,吃力地牵动嘴角,却只剩下一丝几乎听不见的细语,声音却还有些飘忽:“阿珏、你......你别走。”
说完,便又耗尽了力气一般,晕了过去,
“......”这人什么毛病!
我难得松了口气:“都退下。”
众人出去,只剩了我和顾行秋,终于落了个清净。
这人方才又昏了过去,却没之前安分了,此时眉头微皱,薄唇轻启,间歇地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凑近,却听见一声声的“萧珏。”
他连呼吸间都带着轻微的嘶哑,每一次起伏都显得那么吃力,身体不时因剧毒侵蚀和失血过多带来的痛苦而轻颤,唇瓣毫无血色,额角冷汗淋漓,碎发汗湿紧贴在脖颈,狭长凤眸紧闭,长睫微微颤抖,洒在眼睑处。
我突然俯身,轻吻上他的唇角。
第97章 与人添鬓华
顾行秋的手有些微凉,手心发热,渗出些许薄汗,我心中担忧稍解,感受着他体内生机,竟然有种自己劫后余生的错觉。
我伸手轻轻抚去他额上的冷汗,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紧闭的双眼,他睫毛微微颤动,有种脆弱的好看。
我给他拈好被角,轻步出了内殿。
禁军统领早已等在殿外,这么闹了一番,倒是天色都暗了下去。
“陛下,北狄殿下及使臣都歇在了长春宫,妥当着呢,公主如今也正在长春宫。”
“徐建元走了?”我问。
“将军酒过三巡便走了。”
我视线微垂,看苏统领递上来那一纸供状。
“漂亮。”我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道,“说得好。什么时候萧随也有余党了?还真是可嘉。”
供词上竟说是箫随余党怨怼于朕而计划的此次刺杀。
苏凌风拱手严肃地回答:“回禀殿下,刺客已经尽数服毒自尽,这是宫里接应太监的供词。”
我将纸扔给他,“禁卫不严。朕记得上次行刺你还是副统领,怎么,这么快就当够了?”
苏凌风猛地跪地叩拜:“臣御下不严,守卫失职,请陛下赐死!”
我皱眉,不过这撤手的速度之快,行事之狠辣,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儿,“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苏凌风叩头不起。
我了然:“退下。”
周遭人退去,我垂眸,有几分不悦,凌厉道:“说吧。”
“臣......不敢查!”他憋着股劲儿,道。
“你前面那位也不敢查。”良久,我出声,“他如今在塞外可好么?”
苏凌风猛地抬头,飞快看我一眼又突然低下去:“臣不敢揣测圣意。”
我没有说话,苏凌风竖着耳朵等了半晌,硬着头皮继续道:“连带着晏将军遇刺,加之之前陛下数次遇刺,刺客与这次,都不一样。”
我心头一塞,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还用你说么?”
“......”
“......但臣觉得这不一样,便是一样。”良久,苏凌风叩首,拿出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某些特定的纹章,呈在我眼前,“陛下......臣自知死罪,这换谁都不敢查。”
“所以统领是查到了,只是欺君,外加包庇嫌犯,未与朕说?”我故作讶然。
苏凌风瞬间将玉佩收回,慌乱动作下玉佩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一阵闷响,他惊惶跪地:“臣、臣......”
“陛下明鉴!照您这么说,臣、罪臣怎么着都是一个死啊!”
“一位谋士。“我捡起地上的玉佩,自顾自沉吟道,“大胤的谋士。让朕想想......这九莲纹章,朕曾在那些人身上见过。”
苏凌风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没说话。
“抬起头来。”
“若我没记错,”我突然蹲下身,认真问他,“大胤皇室,太子,乃至君王,是不是都有这纹章。”
苏凌风勉强抬头,一脸生无可恋:“兴许是。”
“好、好。”
我低低笑了,眸色越过苏凌风,看他身后檀香袅袅,起身拂袖,“匹马南来渡浙河,汴城宫阙远嵯峨,朕的宫墙,是先帝南渡北征,一寸寸打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