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不顾百官阻挠重开夜市,李玉山曾忧心忡忡,言夜晚秩序难以维护,易生治安之患,满是不赞。
如今这繁盛的局面却生动又真实。我环顾四周,见街道两旁的小摊贩们忙碌的身影,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孩童们奔跑嬉戏的身影,突然觉得我虽然在感情上一败涂地,可治国一事,好像也有些建树。
他日史册详载,功绩置于万物之上,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我姓氏名谁,又心之所系,是非、情爱,于帝王确实太过轻如鸿毛。
只是虽感念天下苍生之重托,不敢有一日忘怀;然人之常情,夜行之星,实非俗世易量。我没出息,贪心不足,或许父皇母妃皆是情种,我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自然承袭。
这个由我一手缔造、打破陈规旧俗束缚的夜市带来的生机与繁荣此刻竟有些吵闹,我头有些发沉。
“公子。”宫二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说道,“那家铺子的糕点很有名,您要不要尝尝?”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家店铺前挤满了人,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便跟着他走过去。宫二买了几样糕点,我随手拿起一块,闻了闻,没咂摸出味道来,便轻咬一口,只觉得有些食之无味。
宫二笑道:“凤陵虽小,却也有不少美食,老远便闻见甜味儿,倒是奇了。”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刚要说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公子!”宫二惊呼,急忙扶住我。
我努力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可能是累了。”
宫二担忧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先回去、回去再说。”
......
就这么过了五日。
我仍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宫二守在门外,我叫他不必守夜,但他坚持不肯离去。
“北狄狡诈!公子,我这就去杀了他,逼他交出解药!”
屋内,宫三在我床前,听声音隐约有些气恼:“都怪属下等护主不力。”
我也觉得最近有些像被霉鬼缠了身,转了一个身,道:“天杀的。”
赫胥嬴给我下了毒。
第一日嗅觉失灵,到了今日,五感差不多尽失,我隐约要听不见东西。
我又翻了个身,闷闷道:“罢了,你出去吧。”
若我猜的不错,那赫胥嬴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毒虽阴,却又不致命,很是折磨人,还真让我暂时走不了了。
我听见宫三合上门的动静。
依稀过了很久,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我猛地坐起,只觉一阵风声迎面而来,有人抓住我的手腕,猝不及防间将我压在了榻上。
那人迎面扑来,我心下一紧,一时认不出来这是谁。
莫非是赫胥嬴?
“赫胥嬴?”我偏头,带着些疑惑试探道。
那人身子一僵,我只感觉到他呼吸一下子变得有些粗重,打在我脸侧,却听不见这人说话。
莫非不是赫胥嬴?应也不是刺客。
“那是......苏长榆?”
上首那人握住我手腕的手猛地一松,下一秒狠狠掐住我的下颚:
“萧、珏。” 他声音低沉,泛着滔天的怒意。
我还没聋,当即就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顾行秋。
他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掌心,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你眼睛怎么了?”他咬牙切齿。
我下颚被他掐得剧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顾行秋的手稍微松了些,但那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脸颊上,灼热而混乱。
他手指从我的下颚缓缓滑过,落在我脖颈上,讥讽道:“只半个月不见,陛下就把自己照顾成了这副德行?”
我偏开头没说话,半晌了没忍住,破罐子破摔道:“你要说什么便快说,一会儿我连听也听不见了。”
颈间的手一用力,我没忍住咳了起来,听他怒吼:“宫三!”
宫三应声而入,似乎也没料到顾行秋来了,如临大敌:“王......王爷?!”
“陛下怎么了?”
我依稀听见宫三憋屈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了。
我想张口,但上首那人似乎早有预料,手指轻抚过我的唇,动作轻柔缠绵,下一刻一把捂住我的嘴:“我劝陛下先别说话,臣虽愚钝,但杀一两个护主不力的暗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瞪大眼睛,觉出这人似乎没在开玩笑。
“顾行秋......”我好费了好大劲儿挣开,声音有些低弱,带了点沙哑,却足够他听清:“朕先宰了赫胥嬴,再杀了你。”
我也是认真的,可这人闻言只轻轻一笑,狠厉道:“好啊,陛下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