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一亮,他并没有成为全息观众,而是以虚拟形态见到了后台程序的数据流风暴。
意识与身体彻底剥离的感觉相当奇怪,一方面清楚身体还在停留在原地,另一方面却又仿佛能在信号海中瞬间穿行几千里。
即便有后台权限,雌虫也不具备保护自我意识体的精神力,只能被刺痛一微米一微米吞噬,阿瑞洛斯能借助的只有自己的速度与直觉。
闪闪烁烁的数据流汇成逻辑网格,在这片信息矩阵中高速漂浮滑行是极其危险的事,每个看似普通、却带着蛊惑美丽的代码背后都是强大的算力和恐怖的信息容量,诚然生物细胞是世上最精密的系统,但直面这样但电子风暴的结局只会是脑神经重度损伤。
穿行搜索一阵,阿瑞洛斯已经感觉自己的精神海在阵阵发痛了,脑子里甚至都出现了奇怪的幻影:前世那个满是脏污积水的孵化所里,他抱着雄虫蛋匆匆跑过时溅起一阵暗色水珠,然后踏入滚烫的沙漠,世界倒转——主星日不落高达八百九十七层的帝国大厦日夜闪烁着霓虹电气灯,他自多边形的穹顶上直直坠落,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仰望星空,从密密麻麻的飞行器或行星暗面里飘出的黑色鬼影在眼前爆炸闪动……
滴答。
眼泪落下。
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稳稳接住。
电子潮汐里没有声音,或者他已经听不到声音。
鼻尖是冰冷的金属气息,阿瑞洛斯像是被塞进一个狭窄的晶体管道里,他俯身卧着,双臂被无形的绳索绑住前伸,指尖碰到微弱电流引起一阵酥麻。
微微蜷缩。
有什么,同样是无形的,正顺着他脊背缓缓流下,流过腹部,还能分出一股去抚摸他颤动的喉结,捂住他快要压抑不住的灼热喘息。
没有声音,信息或者说指令是以灵魂的方式直接传递到他的精神海中。
——“放松点,这只是精神力失控的一点小小副作用,性激素和多巴胺水平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幻觉又来了,银发雌虫将腰肢压低,那黑色的发黑色的眼混在破碎的霓虹灯光里一会靠近,一会又消失。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哀伤,在这片浩瀚的无时间性无方向性空间里,有什么他苦苦追寻的在消退离去。
不要离去。
——“嗯?舍不得吗?”
——“呵,真可爱。”
没有声音,可或许笑容早就是可在基因上的印象,所以也幻听出了温柔笑声。
他想出声,阿瑞洛斯疯了地想要说些什么,但那道身影还是碎掉了,被信息洪流裹进了飓风漩涡里。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以后也不要这样了,什么防护都没有就敢直接让意识体进来。”
不……至少让我说些什么……至少让我看清什么……
——“回去吧。”
轰!
电子潮汐将意识彻底吞没,在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被那只温柔有力的手轻轻推出了这片风暴。
“等等!!!”阿瑞洛斯猛然睁开眼睛。
所有数据、信息、指令都消失了,眼前又是空空如也的格斗场。
他被强制送出了。
如果,如果不是体内还有依稀残留的潮热……
简直又像是经历了一场幻梦。
意识比身体行动速度要快得多,在信息海中漫长的追寻,投射到现实里也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连那些白色烟雾都还未消散干净。
缓缓地,银发雌虫蹲下身缓缓地抱住了自己。
眼泪终于濡湿手臂。
“先生……”
先生。
…………
……
……
利落解决完几只尾随的雌虫,阿尔收拾好自己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这才回到唐修齐身边。
“解决干净了,”银发雌虫顿了顿,加上了那还有些不熟悉的称呼,“先生。”
“嗯。”黑发少年自黑暗里走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这家伙没有受伤,这才收回目光,“如果不习惯,可以不叫。”
银发雌虫摇了摇头,表情很坚定,仿佛在承诺什么终身大事:“我会尽快熟悉的。”
唐修齐:……
唐修齐:“你开心就好。”
阿尔:“先生给我的我都很开心!”
好吧,黑发少年默默的想,他为什么要跟一只原始蛮荒的虫子玩人类现代社会的烂梗?
……
重生在这个异世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唐修齐还是会感叹虫族个体生长发育速度之快——雌虫几乎一天一个样子、长到少年模样才有所缓慢不说,雄虫一个觉醒就能跨越好几年的生长期。
谁能想到他这幅十八九的少年模样,在虫族也不过才待了五六年。
这五六年里,唐修齐已经逐渐接受“自己不是人类”这个事实,或者说至少能不再为这个既定事实崩溃,和身边这只银发雌虫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摘了他的止咬器还给他取了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