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裴敬炎的孙子?”
“是。”
姜德清的指腹扶着杯口,直截了当,“那江家跟我抢这批器材,跟你有什么关系?”
尹凝紧张地看了眼裴佑航。
他自小都是被夸赞的好学生,尤其是在教授圈里,是个稀罕宝贝,从来没有哪个初次见面的长者,这么劈头盖脸地下他面子。
姜德清的脾气古怪,尹凝心底里清楚他不爽裴家给江家当说客。
其实她也很奇怪,裴佑航向来不会参与这些事。
就算今天江伝琛只身前来,程总也会给江家一个面子。
那裴佑航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冲她来的。
她终于明白江伝琛为什么说让她在酒店待着,哪都不许去。
但明白又如何,她人已经坐在这里了,接下来等着她的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裴佑航不紧不慢,甚至浅笑不曾减少半分。
“姜院长,济宁医院等着用这批器材,您一心为病人,济宁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合同总归没签,程总的这个机会,我们想来争一争,还望您高抬贵手。”
尹凝从不知道,专心搞研究的裴佑航也能把客套话说得这么漂亮。
姜德清沉默着,一言不发,程总起身打破僵局。
“害,姜院长,咱就听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来,佑航,咱们坐下来喝杯酒慢慢谈。”
裴佑航没坐,斟了杯白酒,一饮而下,姜德清看他态度端正,脸色也便缓和了一下。
“要这批器材的是江家,江家的人怎么不说话?”
裴佑航侧身看了眼江伝琛。
随着裴佑航的动作,江家小少爷缓缓露面。
他一直沉默坐在暗处,翘着腿,在鞋子的内侧一下一下把玩着玉石打火机,笑容邪佞,一身匪气。
从江家人出来的都是这样,亦正亦邪,真实坦荡。
姜德清知道江家势力大,不情愿地作出让步。
“这样,程总工厂出来的第一批先给三院,第二批给济宁。”
这两批货前后相差也不过一个多月。
可江伝琛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好吧?”
姜德清本就窝火,这一刻腮帮子都气得邦邦硬。
程总再次当和事佬,吩咐一旁的服务员倒酒。
他擦擦冷汗,说:“江小少爷,姜院长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了。我看你济宁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紧急,要不就先......”
江伝琛眉梢轻佻,“紧不紧急你说了算?”
“那倒不是。”
“程叔。”裴佑航开口,“我不明白。您是生意人,济宁出价比三院高了两个点,是人情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程总看了眼姜德清,硬着头皮对他俩说:“佑航,唯利是图是没错,但我也得考虑未来不是?要是把三院得罪了,那我日后没生意做了,岂不是亏大了?我那些厂子,工人,都指着我养活呢。”
他扫了眼江伝琛,说实话,他想借这个机会抱上江家的大腿。
江伝琛看破不点破,“程总,跟济宁的这个头开得好不好直接影响你跟济宁的以后。我为了你,特意来海城一趟,你总不好叫我空着手回去吧?”
“是是是。”程总为难地搓了搓脸。
过了会儿,他打着马虎眼,用各种理由劝姜德清喝了好几杯。
姜德清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一两杯走走过场,表表诚意,勉强过得去,可再多了他就不得不推辞拒绝。
程总佯装不高兴,“姜院长,不给我面子?”
姜德清装着七分醉,笑骂,“合着你就欺负我老头子呗?”
“那当然了!”程总大喊,“我要是把这批器材给你了,你知道我得损失多少吗?”
他端着酒杯,来回比二,“两个点,姜院长,两个点!都够我在京城买套学区房了!我是苦出身,但我手底下那么多工人,我得养活他们吧?”
姜德清搭着冯小军的肩膀,暗自啐了口程总。
他说这话,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他有跟济宁合作的打算,毕竟对方出价高。
程总看似在劝酒,实则给姜德清最后一个机会,他接得住那就接,接不住那就只能抱歉。
冯小军眉梢一亮,“程总,我替老师跟你喝?早闻您海量。”
“好啊!”程总欣然答应。
姜德清摆摆手,“别欺负我学生。”
冯小军说:“没事的。老师,既然程总有意先紧着我们,这顿酒自然得陪他喝尽兴了!”
话落,对面传来一声冷嗤。
是江伝琛发出来的。
尹凝知道他在笑什么,冯小军没听出程总的意思,还以为程总准备把器材给姜德清了。
“喝喝喝!”
冯小军猛喝三杯,这种喝法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也扛不住胃里的难受。他到底年轻气盛,想表现,却看不透饭桌上的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