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微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宽自己的心,可她也不想让何嘉善误会自己,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善哥,我在乎的不是钱,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们这次栽了就爬不起来了,是不是?”
孟知微没回答她的话,她并不意外何嘉善对自己想法的了解,她最难过的点是从一到一百是时间问题,但从零到一的艰辛他们已经走过一遍了,她不确定何嘉善是不是还有那么信心跟自己继续试试,之前两人达成的君子协定就是三个月有起色。
现在弄成这样,她就得去上班了,何嘉善又要回去送快递,任何一个可能性都会让孟知微窒息。
她不想走回头路了。
冬日的上海凛冽如刀划皮肤,何嘉善跟赶过来的房东交涉了几句就准备带着孟知微回家,孟知微却小跑到了街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跑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塑料袋。
“善哥,喝点热咖啡再回去吧。”
“好。”
“我给警察、几个大姐他们也买了,你等等我。”
“嗯。”
何嘉善端着热拿铁看着派送咖啡的孟知微,觉得她真的很像以前家里养的仙人掌,哪怕很久很久不浇水,只要汲取一点水就能迅速抓住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她就有能力长满荒漠。
送完咖啡的孟知微走回靠着电瓶车的何嘉善身旁,同样半倚靠着电瓶车。
远处是被烧毁的街区,近处是他们两个悠然喝着咖啡的男女,黄色的路灯与白皮厚枝干的高大行道树乔木,孟知微忽然想起了那个2012年世界要毁灭的传闻笑了起来,他们此时此刻还真的挺像在毁灭世界里逃亡的情侣。
“善哥,”孟知微小口渴着杯里的咖啡,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了句:“那个约定,我好像输了。”
“什么约定?”
“就是三个月……”
“孟知微,”何嘉善简直要被她逗笑,难得叫着她的全名说:“你今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就是因为这个啊?”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
“但是我们会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孟知微听到何嘉善的话脸上接连快速闪过惊讶、疑惑、欣喜、感动的情感变化,他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嘴唇还有咖啡印记的人都没来得及擦就“啵”地吻了下何嘉善的脸。
带着水声的吻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吵闹,何嘉善却没有擦拭脸颊,嘴角带笑地喊了句你呀就继续看着那条烧了一半的街。
世上的事不破不立,说不准因祸得福呢。
街区着火的事情迅速在第二天的上海本地信息网上传播开,起火的原因倒是查得快,是电线年久失修造成的短路,政府方面会进行相应赔偿。
当然,也不可能全赔。
店被烧了,一直跟个陀螺转的孟知微倒是闲了下来,林年不咸不淡地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但孟知微觉得拿了林年的钱可能很多事情会更复杂,也就含糊地糊弄过去了,两个人当不成朋友,有些事情就没必要有太多牵扯,特别是钱。
闲了几天想着没什么事就去看看芳芳,之前她给老何家送过东西知道他家的位置,何嘉善这几天忙着跑警局处理后续事情,反复叮嘱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她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本来想让老何一家来这里吃个团圆饭,但是何嘉善就是不同意,索性瞒着他去看看小丫头。
记得芳芳最喜欢吃沈大成的条头糕,去之前还专门去了排队给她带过去。
老何家住在泗泾,当时住在这边主要也是图个便宜,等她坐着地铁折腾到地方的时候人都快睡过去了,揉揉眼睛就开开心心地往芳芳家的小破楼方向走。
说来也巧,她这刚到街头就遇到了老何和芳芳,正奇怪这个时间芳芳怎么就放学了,定睛一看就发现老何好像不对劲,本来就瘦的脸颊已经凹陷了,脸发黄,有点黄疸初期的样子,瘦得跟风就能吹走一样,芳芳则在一旁搀扶着她爸。
老何甚至连走路都困难了。
孟知微虽然是北方人却受不住上海这种湿冷的南方天气,从来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自己,远处的父女俩根本不会猜到孟知微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于是也没在意远处的女人,小迈步踉跄地往回走。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何嘉善突然说老何不来了又为什么最近神神秘秘地经常不在,以及为什么老何上次见面的时候,给自己鞠躬。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想谢谢她。
拿起手机想给何嘉善打电话又将手机塞回包里,叹口气就拎着糕点回了家。
坐在客厅里看着时钟等着何嘉善回家时,她又开始做起过去那些奇怪而瑰丽的梦,直到何嘉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床上睡,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