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泽先默了默,眸光朝车角处的食盒点了点,又迅速收回目光,简洁回答了句,
“后夜回京。”
*
楚丰强当差完毕,由京郊大营回了葭菉巷。
虽说楚潇潇移居另住之事,是毛韵娘得到过他首肯的,可楚丰强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外甥女,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喊外甥女回来一同用膳,顺便也问问她的近况。
到底不是住在自己家中,所以尤妲窈也并不好支使别人家的车架,决定带着阿红一同走去舅父家,又想到忠毅侯门口现如今常有街痞出没,所以她特意戴了顶软纱及腰的帷貌,用以遮蔽容颜。
两条巷子离得确实很近,二人走了约莫半柱香的便已抵达。
忠毅侯府守卫严格,卫兵原本要她摘下帷帽才能靠近的,好在府中的门房识得她的声音,立马上前将她迎了进去。
还未到用膳时分,她先是到主院中给两位长辈请了安。
楚丰强见了她之后,先是问,
“虽说离得近,可小花枝巷那处宅子到底比不得家里,住的可还习惯?若有任何短缺,回来告诉你舅母,让她帮你一应置办上。”
尤妲窈心中一暖,连忙道,
“舅父莫要挂心,早就在住过去前,舅母就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且近些时日来,窈儿按照舅母的教导,将那宅中的事物从上到下全都盘了一遍,也是颇有心得。”
眼见外甥女这么说,楚丰强才彻底放下心来。
之前收到毛韵娘的时,他心中还微有些不满,只当是外甥女住进来后,到底给后院中添了些麻烦,莫不是妻子因此嫌恶外甥女了?要将她赶出去?可现在看,好像确是他多心了。
这桩顾忌放下了之后,楚丰强正在端茶的手又稍微顿了顿,不禁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说起来,我也有十余年未见那宅子的主人了。
上次见时还是在潭州,他才约莫七八岁,相貌生得很俊秀,可瘦瘦小小的,身子骨也孱弱不已,风一吹都要抖三抖,被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也是双亲带着他来潭州寻诊问医的,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那孩子好些了没有,是否还活着……”
还活着。
病未痊愈,身子已比儿时强壮不少。
尤妲窈其实很想回答舅父的疑惑,可又蓦然想起何嬷嬷的话,表哥好似只想静心养病,并不想有人知道他回京了,所以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在主院中说了会子话,眼见午膳时间到了,一行人便往前厅中赶。
宴席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
楚丰强去书房处理军务,毛韵娘要处理庶务,楚潇潇原是想和表妹多待一阵,谁知恰好有人禀报待会儿马家人要上门到访,她只能先回房中重新梳妆更衣,依依不舍了一番只得作罢。
只有楚文昌并未离去。
他温声道了句,
“我送送表妹?”
尤妲窈敬谢不敏,往后微缩了缩,
“走两步就到,不敢麻烦表哥。”
谁知楚文昌道了句“不麻烦,左右今日没有公务,就当饭后消食”,就将手往前一送,示意她先走,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再退却,反而显得有些生分,尤妲窈只能颔了颔首,二人并肩朝院门外走去。
长廊转角处,毛韵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神色暗了暗,刘妈妈在旁轻道了句,
“只怕昌哥儿还未死心。”
毛韵娘抿了抿唇,怅然若失道了句,
“无妨。
待他撞了南墙,就会回头了。”
楚文昌确实着急了。
以往尤妲窈住在葭菉巷中时,二人每日都能见到,可自从她搬去了小花枝巷,相见的机会就少而又少。
这四五日来,他倒也随楚潇潇去过小花枝巷几次,可这姐妹二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热络聊个不停,且她们聊的大多是些闺中蜜话,他在一旁插不上嘴,宛若成了摆设。
若再这样相处下去,二人说不定当真就止步于表亲关系了。
这显然不是楚文昌想要看到的结果。
眼见出门在即,尤妲窈又取出了帏帽准备戴上,却被楚文昌拦住了。
“我已命府兵清了道,附近没有闲杂人等。”
尤妲窈依旧坚持将帏帽戴好,仔细将系带系牢固,轻声道出了心中顾虑,
“还是戴着吧。
我这张脸现如今人人都认得,若让人瞧见我与表哥走在一处,只怕要给楚家添麻烦。”
楚文昌眼见劝不住,便也只能仍她去了。
二人并肩走出府门,走在青石板路的巷道上,尤妲窈脚步快些,走在前头,楚文昌则略微落后半步。